林老二的尸体果然是在五天后发现的。
也果然就是在下游邻村发现的。
当时发现他的是个放羊的老头,黑灯瞎火的,那天天还不好,哩哩啦啦的下着小雨。
五天后水退去不少了。
好多地方沙滩都露出来了。
林老二的尸体就是在浅滩上被发现的,当时林老二这小子差点儿没把这放羊老头带走。
还好老头活了大半辈子了,啥场面没见过。
老头冷静了半天才跑到村委会报的警。
十里八村的人都去了。
包括我爸和我那几个叔叔。
一群人把尸体抬回了村。
在水里泡了五天。
林老二的尸身被迫渔网缠住,尸身上还有几十条死鱼。
与其说这货是淹死的,还不如说是被渔网缠死的好。
这小子当时都臭了。
肚子大的简直没法形容了。
他是第二天天亮被火化的。
听村里人说,当天火化他的时候那肚子大的半天也塞不到焚尸炉里去。
最后在家属同意后在他的肚子上划了一刀,这才算把这小子彻底送走。
他妈天天去河边儿她儿子没了的地方哭。
得亏他家人看得严,要不也没了。
料理完这小子的后事儿,我爸连顿饭都没在他家吃。
急匆匆的就跑回来了。
把正在吃饭的我从饭桌上像拎小鸡一样给我拎出门外。
我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我也知道他一准儿会回来吃饭,也算准了他一回来第一件事肯定就是为了找我算账。
我把脸都捂住了。
半天我爸这巴掌也没落下来。
我慢慢把手放下来。
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他。
“你小子告诉我,你是咋算的这么准的?”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啥我会说的那么准。
也许是祖宗显灵了吧!
我就是这么回答我父亲的。
“得了,你小子滚犊子吧!”
我爸说完头一扭,进屋摸起碗就吃饭。
那顿饭,我们一家四口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晚饭结束后,我悄悄的来到我爸被窝。
以前他有事没事总揍我们,我们躲他还来不及,这次我竟鬼使神差的自己就钻他被窝里去了。
我妈没明白咋回事儿。
“爸,林老二今晚会不会把我带走?”
我爸一听说我说这话,立即明白了我的用意。
他摸了摸我的头。
和我说放心吧孩子,不会的,人都死了,哪里会把你也带走呢!净在那儿说胡话。
知子莫若父。
我就是不说,我那闷闷不乐的样子我爸也能看出来。
那天晚上我爸异常的温柔。
一直到把我哄睡着了,他才肯睡。
“孩子这是被吓到了。”
我妈嘟嘟囔囔的说道。
我在睡着之前还有话没说完。
我料定林老二这小子一定会给我托梦。
这一睡着我果然梦到他了。
只见他大腹便便的奔我就来了。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和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拿着刀就把他给按在地上了。
他们把他活活的剖了。
五脏六腑的掉落一地。.
尽管林老二骂不绝口,但还是被那两个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人给强行带走了。
他的内脏,几乎都在地上了......
“招老大,***不得好死,你见死不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虽然我那时候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但林老二骂的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之后林老二就像恶魔一样的天天晚上缠着我。
搞得我日夜不得安生。
那段日子我的脸色铁青,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这个时候五叔来了。
他第一次来我家还是我弟弟满月的时候。
因为喝点儿酒满嘴胡话,被我妈一顿棒子给打出去了。
“老五,别忘了你四哥和你六弟都是怎么死的,你再来我家胡乱放屁,教坏我儿子,你看我不把你剁了喂狗。”
那时候家里养着两条黑色的大狼狗。
五叔害怕,就五、六年没敢登门儿。
虽然在一个村住着。
据说那通体黑黝黝的狗能通灵,就没有牠们看不到的东西。
大概因为这个五叔才不敢登我家门的,倒不是真的怕我妈给他剁了。
那两条大黑狗没那么长寿,去年就死了。
要不今年发大水,牠们还能预个警啥的。
“嫂子妳这次再拦我我哥都不会让妳。”
五叔一进门第一句话就说道。
“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但那是你们的事,我这做叔叔的可不能不管我大侄子的死活。”
“用你管?”我妈撂下一句狠话。
只不过还是让他进来了。
五叔有模有样的来到炕头,伸手一摸,我这脑门儿热的都能把鸡蛋烙熟了。
“大哥大嫂,这可不行啊!幸亏是我来了。”
“这孩子还有救。”
五叔念念有词。
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杯酒来,二话不说就把那杯酒浇到我脑门儿上。
他又是一顿神操作。
杯子不见了。
手里的东西应该是法器。
最后掏出一道符,又喷了一口酒。
“风儿明天早上若能平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五叔念念有词之后回头对我爸妈说道。
“要是没醒来,就......”
五叔本想再埋怨我父母几句,最后还是没忍心说出来。
临出门前他回头说了一句。
“这孩子和我有缘。以后就让他跟我吧!”
打那之后林老二的鬼魂就再我没找过我,但是这件事给我带来的阴影,我怕是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第二天我果然就像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的,仿佛之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那时候我就想着一件事。
好好读书,将来争取不种地,不但自己不种,就是我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别种。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好起来的。
五叔那时候在我心里只是个模糊形象,毕竟我从出生到七岁也只见到过他一面。
要不是他后来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生命里,我早就把这个人给忘了。
五叔是父亲他们兄弟姐妹当中唯一一个不听话的。
当年我祖爷爷的话他置若罔闻。
搞得自己形单影只,家里人很少搭理他。
这件事之后,他频频出现在我家。
有一天正吃着饭,他刚要张口说什么,被我给抢了先。
“隔壁老石头子,怕是活不过今晚儿了。”
“放***屁!”
我话还没说完,父亲一筷头子把我脑瓜门儿敲出个金豆子来。
就这也没能阻止我把话说完。
“你石爷爷比你都欢实,再他妈胡说八道,把你舌头割下来下酒。”
我说的话正是五叔要说的。
我怕他们不待见五叔,所以就抢先一步把话说了。
我那时候最怕两件事。
一是弟弟哭,二是母亲闹。
我想到这个就不再说什么了,忍着脑瓜门子的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饭吃完的。
桌子才刚刚收拾下去。
石老大媳妇儿就来砸门了。
“招家嫂子,我老公公不行了......”
那时候在村子里只要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只要知会一声就好使。
我妈临出门前给了我爸一巴掌。
“下次再不分青红皂白打我儿子,我就让我俩儿子跟我姓。”
我爸一声没吭。
我妈前脚刚走石家就传来哭声。
老爷子到底还是没了。
“老五,这哥俩就交给你了,我去帮帮忙。”我爹嘱咐了一声就走了。
五叔哼了一声。
一想到自己是村里唯一的阴阳先生,五叔坐不住了,我也坐不住了。
我回头看了看弟弟。
我弟比我还聪明,一个眼神儿啥都明白。
五叔以为把我们哥俩哄睡着了就啥事儿没有了。
殊不知我们哥俩跑的比他还快。
我们先于五叔一步来到石家。
尤其是我,二话不说搬来一条板凳站上去就把石老头的蒙尸布给揭了下来。
“快快快!不好了!不好了!”
“招老大家那大小子把老石头蒙尸布给掀开了!”
这在农村可是大不吉现象。
这就等于刨人家祖坟一样。
我爷爷拿着鞭子追了我半个村子。
我爷前脚追我,我弟后脚就把石家稻草垛给点着了。
这小子犯起浑来我压根儿什么都不是。
咱也不知道这小子在哪儿找了盒火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石家后院,二话不说就放了一把火。
那天晚上我们哥俩挨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石家人把我家人都赶了出来。
从此和我家断绝了来往。
五叔从那段时间开始好几年都没有过正经生意。
就在我家混饭吃。
“老五啊!这俩孩子这么坏,十有八九都是你给带坏的,你实在不行就回老家干点儿啥吧!别再不务正业了!”
五叔觉得很憋屈。
这事儿真和他没关系啊!
五叔短暂的回去住了几天。
五叔走后。
我妈把我爸拉到里屋说了句:“你们家挪挪坟吧!这俩孩子这么坏不积德,肯定和你爷爷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