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奇僧》 第二章 狂暴义子 免费试读
杨三父女死后的第四天的傍晚，杨家门口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四周街坊一见此人无不躲避，街上很快空无一人。有些胆大的也只敢躲在屋内把窗户扒开一条缝，悄悄往外窥探。
那壮汉无视周遭探来的目光，驻足在杨三上吊的那棵歪脖子树下良久。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似乎这棵树会告诉他什么秘密。眼见天色渐暗，那壮汉才转过身，缓缓朝街口一间草房走去。
来到草房前，笃……笃……笃敲了三下门。看似平常的敲击，却如同用锤子锤打一般，震的房门哐哐乱响。
“罗爸，是我仁娃子回来了！”
壮汉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应答，又焦躁的连续敲击起来，此时手中的力道也再大了几分。咣咣几下，敲得房门不停晃动，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敲裂开，连带着窗户也被震哐哐作响，房檐下下雨似的往下直落灰。
“罗爸开门，是我仁娃。我有事找你！”壮汉提高嗓门大喊。
咳咳……屋里传来一阵咳嗽，看样子那屋里的人也被落下的灰呛的不轻。
“来了来了，你个***娃儿是不是想把你罗爸房子拆了，不要敲了！”
房门打开，一个老汉佝偻着身体走了出来，站在壮汉面前就好像一个孩童。
这个壮汉不是别人，正是杨三的义子。杨三年轻时跑过码头，曾在江中救起一对从重庆逃避仇家追杀的父子。父亲因头部受伤过重几天后就一命呜呼，不过在临死前把自己七岁的儿子拜给杨三收为义子。
这孩子原本姓胡，单名一个仁字。杨三胆小，怕将来对方仇家寻上门来，便让孩子随了自己姓，对外只说是自己远房亲戚的孩子，因无力抚养，过继给自己做儿子养老送终。
这杨仁从小到也听话懂事，就是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受不得刺激。一旦受到刺激就会变得嗜血狂暴，而且发狂之后力大无比。
十一岁那年，杨仁发生了第一次狂暴。暴走之下，竟徒手将一头六百多斤的成年水牛按倒在地，就凭一对拳头就将水牛活活打死。更令人恐怖的是，暴走中的杨仁在见血之后甚至爬在死牛身上啃食牛肉，吮吸牛血。最后要不是杨燕儿闻讯赶来，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要说杨仁发狂之后六亲不认，如疯似魔，任谁挡在面前他都要打。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安抚住他，让他从狂暴中恢复理智。这个人就是从小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杨三的女儿，杨燕儿。
每当杨仁发狂，只要杨燕儿出现，总是能安抚住他狂暴的情绪，也算是一物降一物。
杨仁因为这个毛病闯下了不少祸事，幸亏有杨燕儿在，才没弄出人命官司。后来街坊四邻还给起了一个外号:疯魔王。
随着年龄的增长，杨仁也变得慢慢懂事。看到杨家父女一次次变卖家产赔偿街坊损失，汤药费。让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因为自己变得家徒四壁。尤其是杨燕儿在每次上门向受害者赔礼道歉后，回到家总是一个人躲着悄悄哭泣，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杨仁见了心中更是针扎一般。
十六岁那年，杨仁突然不迟而别离开了杨家。临走只留下一封书信，信中述说了对杨家父女的感激与愧疚之情，表示自己要外出闯荡，待到自己闯出名堂再回来报答义父义姐的恩情。他这一走就是十多年，渺无音讯。就在大家都以为他死在了外面时，没想到今天却突然回来了。
杨家父女双亡，街坊四邻生怕杨仁因此受刺激再度发狂暴走。如今没有了杨燕儿，还有哪个能降的住他！是以四周街坊躲都来不及，谁还敢上前招惹他跟他犯话。
而这个被杨仁叫罗爸的人，是杨三生前拜把子兄弟，两人关系极好，杨三父女的后事也全都是他一人料理。
一见到罗老汉，杨仁就情绪激动的问:“罗爸，***爹干姐是咋个死的？你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啥子事！”
“唉……你个娃儿这个时候回来干啥子哦，说了你又能啷楷啊！”罗爸看着杨仁，也是怕他知道实情后发狂暴走，想说却又不敢说。
杨仁急了，一把抓住罗老汉的肩膀，咬牙切齿的冲他说道:“罗爸，你就老打老实的给我说，干爹干姐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们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实话告诉你，回来路上我也听说了一些。这个事你最好不要瞒我，不然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还有，我也晓得你在怕啥子。我给你保证，我控制的住，罗爸你放心说！”
“嘶……哎呦呦……疼……疼……你松手，我给你说就是了。”罗老汉被杨仁抓住肩膀，感觉就像被铁钳夹住一样，肩胛骨都差点给捏碎了。心一横，决定还是把这事如实告诉他。
杨仁也晓得自己力气大，一定捏痛了罗爸，急忙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罗爸是我手重了。”说着又伸手想给罗老汉拍拍肩膀，揉上一揉。
“停，停……进屋说，进屋坐到说。”罗老汉一见杨仁蒲扇般的巴掌拍来，那是遭吓了一大跳。自己老老巴巴的，被他一巴掌拍下来，这把老骨头非遭拍散了架不可。自己揉着肩，扭头就躲进了屋子里。
进到屋内，两人挨桌子坐下。罗老汉先没急着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旱烟锅子吧嗒吧嗒的一阵猛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杨仁强也不好紧逼他，只能强忍心中焦躁坐在一边看着他抽。等到一锅烟抽的差不多了，罗老汉才把烟锅子在脚底磕了磕，长吁一口气，慢慢对杨仁说起杨三父女的遭遇。
那马家住在城北，杨三父女住在城西。加之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原本是一辈子都打不了交道的。直到不久前出了冯玉祥逼宫的事，各地军阀纷纷趁机扩充地盘。而马家也接到刘湘发来信函，要他们帮着在阆州城招兵买马，帮自己扩充军队。要招兵练兵就得有个地方，马家在城里转了一圈，一下就看中了杨三在城西北的桑树地，想要拿来建一个新兵训练场。
所谓的买地，还不如说是硬抢。见马家只拿出来一个大洋就想买自己的这块桑树地，杨三自然不肯答应。在阆州城横行惯了的马二少爷见杨三如此不知好歹，当即就派出一众护院上去砍树占地。可怜杨三一个老汉家阻拦无力还被暴打一顿，一边的杨燕儿见老汉被打，情急之下冲到马家二少爷跟前就要跟他拼命，结果被马家二少爷放出的恶狗活活咬死……
听罗老汉说完事情来龙去脉，杨仁气的是浑身发抖，眼珠子都变红了，牙齿更是咬的嘎嘎作响。
“这马家欺人太甚！”咚的一拳锤在桌子上，那槐木做的桌子哗的一下就散了架。
罗老汉被吓得赶忙站起来，生怕他发了狂，小心翼翼的劝道：“仁娃子，冷静，千万冷静！有话好好说哈，你在我这发火也没用啊，我只求你千万要冷静！”
他生怕杨仁发狂失控，在自己这又是一顿乱打乱砸，说不定自己也要把命给搭进去。现在杨燕儿死了，这城里可再没有人能安抚得住他。而门口几个爬着听动静的街坊也被吓变了脸，一溜烟的躲回家不敢再出来，生怕遭到无妄之灾。
杨仁紧捏着一双硕大的拳头，紧握的双拳因为情绪激动而一直颤抖。
嘶～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再缓缓吐出，一吸一呼之间，情绪变得缓和了许多。
“罗爸，你放心，我不会发狂的，至少在你这不会。”
杨仁知道罗老汉担心什么，一边强压心头怒火，一边安慰罗老汉。
“哎！哎！那就好，那就好。”罗老汉见杨仁没有暴走，吊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归位。看来这小子出去这些年还有些改变。
“仁娃子我给你说，你只有一个人，人家马家人多势大有枪有炮，省城里还有人撑腰杆，你斗不过的！这没天理的世道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就只能认命，听罗爸一句劝，报仇的事你也就不要想了，不要再把你这条命也搭进去。等你干爹父女头七过了，你就还是出去，这地方也莫啥子值得你留念的。”
罗老汉生怕杨仁一时冲动打上马家门去，白白再搭上一条人命，只是苦口婆心的劝他早日离开。
“罗爸你放心吧，我不傻。你说的我都懂。等干爹干姐头七过了我就走。”
实际上杨仁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当晚就要杀到马家，为干爹干姐报仇。不过不想被罗老汉知道了又缠住废话，略一盘算有了个主意。
从包袱掏出一块大洋：“罗爸麻烦你去买点酒肉，时间也不早了，吃了你带我去义父他们坟前，我今晚守夜。”
罗老汉盯着杨仁再三打量，确认他不像是在说谎才接过大洋：“那你老老实实在屋头等我，我马上回来。”
杨仁拍拍条凳，一屁股坐下：“罗爸，你放心，你回来之前我保证勾子不离开凳子一下。”
“那你等到，我马上回来。”罗老汉连忙一路小跑的去街上买酒买肉，等回来看到他还在凳子上坐着，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桌子已经被杨仁一巴掌拍坏，两人干脆扯过几个凳子拼起当作桌子，摆上酒菜就对喝起来。期间罗老汉问起他这些年在外的经历，杨仁都错开话题闭口不谈。
杨仁是有心要灌醉罗老汉，而罗老汉因为失去老友，心情不佳也想求醉，几轮下来就喝的不省人事醉倒过去。把他扶到床上盖好被子，又掏出身上仅剩的几个大洋压在罗老汉的枕头下，罗修又冲他深深鞠了一躬：“罗爸，感谢你替***爹他们料理后事。”
随后，杨仁顺手拎起一坛剩酒，一脸阴沉的离开了罗老汉家。
月色下，冷清昏暗的街上，散落的梧桐树叶被阵阵寒风吹得上下飞舞。只有一个大汉迈着沉重的脚步，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往城北方向走去，而他的眼中尽是一片赤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