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梨花不见君》 第十章 牡丹亭 免费试读
“原来姹紫嫣红升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百花园里再次响起了戏曲声，这几日尹月忙着练习曲子，牡丹亭游园惊梦、虹霓关、断桥，每一出都是旦角，但却迟迟不见应裘的影子，赵班主也只能干着急。
夜里下起了如丝的春雨，尹月刚洗完澡赤着上身，烛灯照在他的背上，这几年常干重活倒是练出了身形，但看起来又有一丝病态。镜子里照出了一道道疤痕，都是他这些年活过的痕迹。
“啪！”
门突然被打开，尹月呆呆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充满惊讶与尴尬。
应裘提着一只行李箱走了进来，若无其事的瞥了尹月一眼，睫毛上还挂着水晶般的细雨，尹月的心不由的一紧，脸上竟烧起了红晕。
应裘把箱子放在桌上，打开箱子，随意的翻出一件衣服扔在尹月身上。尹月接住衣服，迅速把衣服穿上，这是他在洋房里穿过的衣服。应裘把屋子扫视一遍，径直朝着衣柜走去。
柜子里放的都是一些破旧的衣服，应裘原本还挑了挑，最后干脆把里面的衣服全都扯出来，把箱子里的衣服分成两份整齐的放进柜子里。
尹月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想打声招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应裘整理完衣柜才转身对他说道：“以后上面的衣服是你的，下面的是我的。下人的衣服拿去给下人穿，他们不要就送乞丐，乞丐不要就当柴烧。总之，不要再让我看见这些鬼东西出现在你身上。”
“知道了……”
应裘解开身上的外套，尹月顺手接过。
“关门。”
“什么？”尹月被搞得一头雾水。
“关门！”应裘很讨厌重复说过的话，加重了一点语气。
“那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尹月走出去正要把门关上，应裘又皱起了眉头，硬是把尹月又拉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上。
“先生？”对于应裘飘忽不定的性格，尹月总是感到无可奈何。
应裘没有理他，把床上的被子扔给他，自己扯了件厚厚的睡袍。
“不准出这屋子，自己找地方睡。”说完便吹灭了烛灯，躺在尹月的床上。
“先生我还是……”
“再吵一句就把你绑了。”
尹月不能再多说半句话，只好拉着被子躺在凉椅上。
他曾想过再见面时的样子，但每次都不敢多想，只是没想过竟会是这种方式。想着想着，天快亮了才迟迟睡下。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怨，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尹月在这唱词中醒来，猛的坐起身愣了一愣，漂浮着思绪往床上看了看，应裘早已不在床上。尹月急忙换了件衣服，一推开房门却是停住了脚步。
应裘穿着一身小生青衣站在梨树下，一手扶在树干上，一手拿着折扇，抬头仰望着树枝上挂满的梨花。尹月静静的看着他，隐约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发什么呆。”
尹月回过神来，应裘正解着戏服朝他走来。
“先生早！”
“你们这里都是饿死鬼吗？”
“啊？”
尹月愣了愣，应裘回到屋里倒了杯水，一看就没想理他。尹月这才想起什么，着急的说道：“我马上去准备！”
十分钟后，尹月端上两碗热面。园子里不像洋房里有那么多食材，尹月来不及去买，应裘又不喜欢吃外面做的东西，厨房里只有鸡蛋和青菜，只能做两碗粗糙的面条。
“先生，不好意思。”尹月感到抱歉，应裘倒没有多想，拿起筷子便吃了。
“先生……近来可好？”尹月想找些话说，一说出口却又后悔了。
在洋房的时候，应裘吃饭从来都不讲废话，今天难得回了一句：“还行。”
“那……赵班主可知道先生在这？”
“知道。”
“哦……”尹月见应裘懒得理他，便也不再多问。
应裘没有看他，却开口问道：“练得怎么样？”
“嗯？哦！这三出以前学过，练起来也快。先生喜欢这三出戏？”
“不喜欢。”应裘微微皱了皱眉。
“那为何……还要唱？”尹月本不该再多问，但又忍不住想开口。
“以前看过。”当初应裘选戏的时候挑的都是适合尹月的戏，只有牡丹亭是小时候看过的。
“不知先生是在哪学的戏？”
“忘了。”
吃完面后两人便在后院里对戏，这种感觉让尹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梨花树下，两人穿着戏服，应裘背靠着树干，一双干净又带着几丝伤痕的手熟练的转着纸扇。
“这棵树是你种的？”
“算是吧！来的时候已经快枯了，赵班主本来想砍掉，后来看我每天打理倒也开了花，这便把它留下了。”
“牡丹向来代表富贵，梨花却代表不吉利。死了不是更好，为何还要救它？”
“牡丹如果真的能代表富贵，那又何必再写一出牡丹亭？只因‘梨’字和‘离’同音，故被认为不吉利。我倒觉得，这更像是守着一份注定分离的爱。”尹月看向枝头的梨花。
“既要分离，何需守护。”应裘嘴角一笑。
“先生，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尹月看向应裘，应裘微微点头示意。
“那个人，是你吗？”
尹月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应裘依旧静如止水。他缓缓的打开手中的纸扇接住落花，花瓣悄悄的混在风中，徘徊在两人之间，守护着一份若有若无的联系。
“洛老板！”
尹月还没听到应裘的回答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赵班主正提着一篮糕点朝他们走来，“洛老板辛苦了！”
“给赵班主添麻烦了才是。”
“洛老板能来咱这小园子是我们的荣幸，您就只管练戏，龙套那边有我和李老拐看着，绝对不出问题。”
“那就有劳费心了。”
“哪里哪里，不知洛老板什么时候开戏？我也好做准备。”
应裘看了看尹月，“练好了就开戏，越快越好，我可不想在这待太久。”
“明白明白！只是……这第三出戏好像还少一个配角，不知洛老板安排的是？”
“董落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