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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1-11-26 14:13:00编辑:梦曼

娜美宁田晓堂是著名作者胡北小说作品里面的男女主角,书中情节起起落落,扣人心弦,是一部非常好看的都市小说。那么娜美宁田晓堂的结局如何呢,我们继续往下看娜美宁终于被迫停产整顿,华世达却因此黯然离职。局长官位再次出现空缺,田晓堂眼看希望渺茫,不想最后关头形势陡然逆转。就在他翘首等待当局长时,却临时被委以重任,调戊兆做代县长。县委书记庹毅的下马威,离奇的的士司机被害案,县环保局副局长吴显志外逃的隐情,让田晓堂焦灼难安。在庹毅步步紧逼之下,田晓堂凭着过人的智慧和胆识,巧妙的计谋和运作,毅然将争取高速公路项目、农村环境整治项目等三件在庹毅看来根本办不成的大难事全部攻下,使庹毅给田晓堂致命一击的阴谋未能得逞,田晓堂的声望和威信则直线飙升……

《官路十八弯4》 身边人一定要成为“自己人” 免费试读

   1故意透露高层人脉

  第二天早上,田晓堂一踏进办公室,就对紧随他进门的王岩东说:“你准备一下吧,下午我们去一趟省城。”

  王岩东也不多问,说:“好的,我这就安排小严去检查一下车况。”

  王岩东正要往外走,田晓堂突然像是不经意间,冒出一句来:“今后,无论谁来打听,你都不要透露我住在哪里。”话一出口,他马上又意识到说这话没有多大意义。因为,一个县长的住处很难成为秘密。

  王岩东不禁一怔,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只怕是好心办了错事,脸上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了,嘴巴也没那么利索了:“好吧……您,您放心好了。”

  淡汉同推门进来,说要请示工作,田晓堂笑道:“我打算下午到省城,去打听那两个项目的情况。你如果没有别的要紧事,今天就去孟家渡找找姚总和范教授,看看那里最近有什么变化没有。我上次去,范教授不在。”

  淡汉同答应得很爽快:“行,我今天上午就过去。”

  田晓堂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位又黑又瘦,个性鲜明的常务副县长,心想有了这员虎将全力帮衬自己,他的压力就会减轻许多。又想昨晚被袁灿灿那么一揽和,他和淡汉同还没有谈深谈透,就不得不散了,实在是可惜。

  淡汉同走后,文宏韬跨进门,笑着说:“田县长,庹书记安排您分工负责三项任务,事情挺多,我想为您分担其中一部分工作。”

  田晓堂望着一脸朝气的年轻副县长,高兴道:“好,好。你的工作分工已定下来了,主要是分管文教卫这一块。我想文教卫事情少一些,今后你就协助我和淡县长,参与抓那三项重点工作吧。”他想,文宏韬到底嫩了些,也不熟悉戊兆的情况,一心只想着做好领导交办的事情,尽到自己的责任和本分。

  文宏韬响亮地表态:“我服从您的安排,随时听您调遣。”

  田晓堂看了一个小时文件,正在轻揉发酸的双眼,马乔俊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材料,汇报道:“我收集了外地抓招商引资的一些新做法、新经验,供您参考。”

  田晓堂笑道:“好,你放在这儿吧。小马不错,工作很主动啊。”他由衷地赞叹了一句。他对马乔俊的看法越来越好了。

  马乔俊被田晓堂当面一夸奖,脸马上就红了,简直有点手足无措。过了片刻,才说:“昨天的‘四大家’领导联席会已决定在全县开展嫁接招商活动,我想这两天就来起草一个关于嫁接招商的文件。”

  田晓堂又夸道:“你考虑得很周到。做办公室和研究室的工作,就是要想在领导前头,有一种超前谋划的敏锐性。”顿了顿,又道:“庹书记说嫁接招商由他牵头主抓,政府这边是汤县长分管工业,具体抓这项工作的实际上还是汤县长。这样吧,你把这个材料也送一套给汤县长。那个文件拟好后,先送汤县长看吧。”

  马乔俊答应道:“好的。”

  田晓堂突然来了兴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嫁接招商这个新提法,是你的一大发明,也是你对戊兆发展的一大贡献。”

  马乔俊马上不安起来,忸怩道:“田县长,您折杀我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要不是您虚心采纳,这个说法哪会见到天日啊?”

  看着马乔俊不好意思的样子,田晓堂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当年,他也是这般单纯啊。官场容不得单纯,马乔俊的单纯便显得格外珍贵。一想到马乔俊终究有一天也会变得世故起来,田晓堂就感觉心口隐隐作痛。

  下午1点钟,田晓堂和王岩东上路了。在云戊公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总算到达了云赭城区。从云赭城区前往省城,则是刚修通的一条高速公路,和过去那条高速公路相比,路况更好了,里程则缩短了近一半。田晓堂不禁感叹起来:“戊兆如果能上一条高速公路,那该有多好啊!”

  王岩东笑道:“您想争取高速公路,这个想法很好,可是做起来实在太难了!以前也不是没有人试过,可后来都不得不放弃了。”

  凭这句话,田晓堂就判断王岩东晓得有关高速公路的一些隐情。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很难,也知道接下这项任务,是捧了个烫手的山芋。可戊兆的交通状况实在太差了,迫切需要建一条高速公路,我还是不大甘心,想再去努一把力。”

  王岩东没有接话,淡淡地笑着,那笑容有几分暧昧。

  下了高速后,田晓堂给省厅工会主席丁若愚打电话,打听尤思蜀厅长有没有时间接待他们。上午他已问过丁若愚,知道尤思蜀没出远门。不想丁若愚却说,尤厅长有个急事,下午临时决定去了北京。田晓堂很是失望,只得去省政府找沈亚勋。

  在省政府的电梯上,田晓堂悄悄告诉王岩东:“现在我们去见的人叫沈亚勋,是省政府办公厅的副厅级干部,也是我的大学同学。他曾为省委副书记龙泽光做过秘书。”

  王岩东哦了一声,显得有点意外。

  跟沈亚勋见面后,田晓堂介绍了王岩东,沈亚勋迟疑了片刻,才伸出手,和王岩东轻轻碰了碰,马上就收了回来。

  坐下后,田晓堂说:“我今天跑来找尤厅长,不巧他下午刚去了北京。”

  沈亚勋说:“你想争取农村环境整治项目,最好与市局领导一道来。他们才是这个项目争取的主体啊。”

  田晓堂苦笑道:“市局的柳局长对这事似乎不大热心,我请不动他,只好自己先来探探路。”

  沈亚勋说:“如果是这样,你就更要抓紧做工作。不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顿了顿,似乎还有话要说,瞥了一眼王岩东,欲言又止。

  田晓堂明白了,沈亚勋是嫌王岩东在场,说话有些碍三碍四,便道:“王主任不是外人。沈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此言一出,田晓堂发觉王岩东浑身微微一震。显然,王岩东深知这句话有着沉旬旬的分量。这就意味着,他已把王岩东视为亲信了。田晓堂今天带王岩东上省政府来,跟沈亚勋谈些隐秘的话题也不回避,其实就是想让王岩东明白这一点。

  沈亚勋打消了顾虑,才说:“我还是坚持上次跟你讲的那个观点,这两个项目,只要能找别人办,就尽量不要惊动龙书记。‘一小时交通圈’高速公路规划,我已打听清楚了。目前专班弄了一个规划草案,即将请专家进行论证,论证结束后,再提交‘一小时交通圈’建设领导小组研究通过。这就是说,这个规划已经大致敲定了,但不排除还有增加项目的机会和可能,只是难度相当大,机会非常小。你要想把云戊高速公路硬挤进规划笼子,我觉得关键是要找出一个让人家信服,认为值得去修改规划的充足理由。没有特别充足的理由,我看这件事绝对没戏,哪怕请龙书记出面也不行。”

  田晓堂愣了愣,笑道:“我上哪儿去找这种理由啊?云戊高速公路对戊兆的发展至关重要,可放在全省来看,就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了。”他注意到,沈亚勋刚才提起龙泽光,王岩东面露惊讶之色,显然没想到田晓堂竟跟省委副书记也有交情。

  沈亚勋说:“你回去让县交通部门的同志认真琢磨。多琢磨两回,说不定理由就想出来了。”

  田晓堂无奈地说:“好吧。”接着又问:“不知龙书记在不在办公室?我想过去见见他。”  

  沈亚勋说:“你刚做了县长,应该去向他汇报一下。不过,你切莫开口请他过问那两个项目,除非他主动提起。”

  田晓堂说:“你放心吧,我听你的。”

  几个人驱车来到省委大院,王岩东留在车上,田晓堂和沈亚勋上楼去见龙泽光。

  龙泽光一见田晓堂,立即放下手中的笔,从老板桌后面站起身,走了过来,笑吟吟地说:“小田来啦,好好。坐吧,坐吧。”

  龙泽光坐到宽大的单人沙发上,田晓堂便和沈亚勋一起在对面的长条沙发上坐下。沈亚勋说:“晓堂下午一过来,就急着要来看您。”

  龙泽光挪了挪身子,望着田晓堂道:“我听亚勋说,你已做了戊兆的代县长,也算是一方诸侯了,好啊。干了一段时间,感觉如何呀?”

  田晓堂谦恭地笑道:“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县里的工作很繁杂,群众的期望很高,做这个县长责任很重,压力很大。”

  龙泽光微微点头,徐徐道:“县一级政权直接面向基层,直接跟群众打交道,上面的政策要靠县里去具体落实,下面的矛盾、困难要靠县里去逐一化解,所以要当好一个县长,很不容易啊!我曾经也做过县长、县委书记,对这一点是深有体会啊。我跟你说,能当我这个省委副书记的人,不一定就干得好你那个县长。反过来说,把你那个县长干好了,再来做我这个省委副书记就绰绰有余了!”

  田晓堂笑了起来:“县长跟省委副书记,隔得太远了,哪能相比啊!”龙泽光今天看起来兴致很高,语气亲切随和,田晓堂感觉如沐春风,赶忙讨教道:“龙书记做过多年基层领导,很熟悉基层工作,您能不能给我一些提醒?”

  龙泽光慈祥地笑着,对田晓堂的谦逊很满意,信口道:“我给你两点建议吧。一是要抓住重点。县里的工作纷繁复杂,绝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一定要从具体事务中解脱出来,抓重点,攻要害,抓大事,谋全局。二是要敢于创新。要有战略眼光,有创新精神,敢于创新思路、方法和机制,通过创新来推动发展,创造经验,形成一个地方的工作特色和亮点。”

  田晓堂频频点头,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奉承道:“您这一番指教,让我何止胜读十年书啊!”

  沈亚勋忙添上一把柴:“这两条经验,是龙书记大半辈子行政工作的深刻体会,轻易不传授给别人的。晓堂你真幸运,竟然得到了龙书记的真传!”

  龙泽光哈哈笑着,说:“你们两个,都学会油嘴滑舌了。我说的这两点也不过是老生常谈。只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坚持做下去就更难!特别是第二点——创新,尤其不易做到。我看小田还是个肯动脑筋,善于创新的人。你曾跟我建议,将全省农村环境整治的试点县市由60多个减少到5至8个,集中资金进行试点,摸索经验。现在,省委、省政府已经按照你的建议,开始这么做了。希望你今后在县长的岗位上,亮出更多的创新之举来!”

  见龙泽光提到了农村环境整治项目,田晓堂真想借机开口求助,话都溜到嘴边了,想想沈亚勋在来之前的告诫,还是拼命忍住了。

  又聊了几分钟,沈亚勋站了起来,说:“我们在这里小坐一会儿,说说笑笑,龙书记就可以稍稍放松一下。您这一天到晚,马不停蹄地工作,神经也绷得太紧了。我们真想赖在这儿不走,让您好好地轻松半天。可又怕耽误了您的公务,我们担当不起,所以还是只有离开。”

  龙泽光伸出手指朝沈亚勋点了点,亲昵地骂道:“亚勋一年多没跟我,就变得这么油滑了!”

  从龙泽光的办公室出来,沈亚勋小声对田晓堂埋怨道:“你今天真不该带上那个王岩东。”

  田晓堂清楚沈亚勋担心什么,忙说:“没事的,他可以放心。”

  他今天带着王岩东见沈亚勋,并让王岩东知道他与龙泽光关系不同寻常,当然是有意为之。这么做的目的,除了让王岩东感受到他的特别信任之外,还要让王岩东明白他在省里有过硬的靠山。他相信只要王岩东一回去,他在省里有靠山的消息就会慢慢散布出去。一般来说,官员都会把跟上级领导的私密关系瞒得紧紧的。包云河当年在爬上局长宝座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与时任市长唐生虎走得特别近,竞争对手李东达对他也没有任何防范,结果他半路杀出,意外地当上了局长,大家不禁一头雾水,百思不解。田晓堂本不想暴露自己在高层的人脉关系,可仔细分析当前形势,他又觉得透露出去了反而利大于弊。如今人们都信奉朝中无人不做官,上面有人罩着才会升得快。他想借助龙泽光,来为自己套上一圈光环,贴上一层保护膜,使庹毅有所忌惮,不敢再放肆地打压他,让淡汉同、文宏韬、王岩东等想跟随他的人对他抱有更大的信心和期望,甚至还能影响几个“骑墙派”对他的态度。

  吃晚饭时,田晓堂和沈亚勋接来了寇佳庭教授。一坐到饭桌上,寇教授就开始责怪田晓堂:“范教授可被你害惨啦。他老伴一见到我,就怪我不该介绍他去戊兆攻什么关。他老伴说,范教授现在承受着极大的精神压力,身体垮得很厉害,她劝他放弃那个研究算了,可他不肯服输,根本不听她的。他老伴非常担心,怕他哪天一头栽倒在实验室里。”

  田晓堂听罢,心情也很沉重,忙说:“范教授十分敬业,年纪一大把了还像个拼命三郎,这几个月在戊兆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令我们特别感动。目前他的研究已到了节骨眼上,能不能突破还很难说,但让他轻易放弃,他绝不会甘心的。”

  寇教授说:“我跟范教授相识那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他!他就是个倔脾气,总是一意孤行,别人休想劝住他。我不反对他继续把研究做完,但晓堂你得答应我,要好好地照顾他。如果他累倒在戊兆,我怎么跟他老伴交代呀!”

  田晓堂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他稳了稳神,郑重地回答道:“行,我答应您,一定把范教授照顾好。”

  沈亚勋说:“有晓堂在那边,您就放心吧,范教授不会有事的。您今天喝什么酒?还是干红。好,我们陪您喝点干红。”

  王岩东忙殷勤地给在座的人斟上干红。沈亚勋举起酒杯,大声道:“来,我们一起敬寇教授,祝老人家健康长寿!”

2、幕后隐情

  晚餐过后,在一家宾馆住下,田晓堂正准备叫王岩东过来坐坐,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姜珊。田晓堂暗暗皱了皱眉头,迟疑了片刻,才接通电话。

  姜珊开口就问:“晓堂,你在戊兆吗?”

  田晓堂如实回答:“我下午到省里办事来了。你有什么事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怎么能问姜珊“有什么事”呢?难道她没事就不能找他吗?

  姜珊大概是感觉到他不太热情,声音顿时变得低沉了:“也没什么事。我今天回戊兆来看看老妈,本想晚上见见你,可惜你又不在戊兆。”

  田晓堂笑道:“真是不凑巧啊,姜珊。”

  姜珊说:“没事,没事,你忙吧。”

  放下手机,田晓堂心想,幸亏今天不在戊兆。要是他在戊兆,不和她见一面恐怕不好,可真要见面,他又有些畏怯。他一直想跟她把话挑明,却始终开不了口。他想,自从来到戊兆后,他从未主动给姜珊打过电话,也从未约她聚一聚,她应该早就觉察到了什么。要是她能意识到他的心其实另有所属,并知趣地放弃他,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她那么爱他,又怎么会轻易罢手呢?

  田晓堂叹了口气,收起心思,来到隔壁房间,对王岩东说:“你到我房里来吧。今晚也不会有人打搅,我们俩好好地聊一聊!”

  王岩东略微一愣,然后就说好,跟在田晓堂身后进了他住的套间。

  田晓堂拿起电热壶,准备去打水,王岩东急忙伸手夺电热壶,连声说:“我来,我来!”

  田晓堂笑道:“都一样,都一样。现在又不是工作时间,你我也不必讲什么上下级关系。你到我房里来,就是我的客人,理应我来接待你。再说,论起年龄来,你还比我大三个月,你是我的老哥呢!”

  田晓堂说着,就进卫生间打水去了。王岩东怔怔地望着卫生间的门,眼里忽然就起了一层薄雾。

  水烧好后,王岩东不敢再让田晓堂亲自动手,便抢先一步,泡来两杯浓茶。

  两人有滋有味地喝了一会儿茶水,田晓堂才不紧不慢地说:“我早就想找个机会,跟你交交心。只是在家里事情太多,总也抽不出时间。今天到了省城,有了点空儿,机会难得,我们两兄弟正好关起门来,说说知心话。”他选择在今晚跟王岩东畅谈,是经过周密考虑的。几天前,他通过接触李廷风,已经摸清了王岩东的大致底细。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对王岩东也相当认可。由此,他便有了将王岩东发展成自己人的意向。但他并没有急着跟王岩东沟通,而是等今天将王岩东带到省城,让王岩东进一步感受到他的特别信任,作好充分铺垫后,再来交心谈心,这样更容易水到渠成。而且,将交心谈心的地点放在远离戊兆的省城,王岩东思想上就会少一些束缚,说话就会放得更开一些。

  王岩东果然没有一丝的遮掩,坦诚道:“承蒙田县长抬举,把我当兄弟看。不瞒您说,我一直也想跟您汇报一下思想,倒一倒心头的苦水。”

   田晓堂含笑鼓励道:“你敞开说吧,不要有什么顾虑。咱们今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知道,你这些年,也够憋屈的。我听廷风书记讲,庹书记总是压制你,所以你才一直待在政府办挪不了窝……”

   王岩东眼圈一下子红了,几乎要流下泪来,激愤道:“庹书记这人心胸太狭隘了,我只不过是因工作关系跟县长走得近,加之无意中又有几件小事得罪了他,他就容不下我,一次又一次剥夺我进步的机会……邻县有个干部,当年跟我同时做的政府办主任,现在人家已一步步提成了县委副书记。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哪!”

   田晓堂安慰道:“他也只能压制你一时,不可能压制你一辈子。目光放长远些吧,戊兆的格局迟早会发生变化的。我现在做这个县长,特别需要你的支持,请你跟着我好好干。你放心,今后进步的机会还有很多……”

   田晓堂简直是在封官许愿了,但细究起来,他好像又什么也没承诺。王岩东不笨,马上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脸上便放出光来,拍着胸脯表态道:“田县长,我跟定您了。俗话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撇开您的县长身份不谈,就冲您待人这么真诚,对我这般信任,我也会一心一意跟您走。”

   田晓堂欣慰地笑着,点头道:“好,好啊!”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王岩东说:“现在戊兆的领导班子,表面上看好像一团和气,背后其实……庹书记拉帮结派,排斥异己……”他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话没说完,就打住了。

   田晓堂猜测,王岩东只怕还是有些顾虑。当着县长的面,这么放肆地议论县委书记,毕竟还是不大好。便坦率道:“我对戊兆的情况知之不多,很需要你提供一些真实的内情。你把你所知道的,尽可能地告诉我吧,不必有任何隐瞒。”

   王岩东这才完全放开,说道:“我不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只是为了让您了解实情,今天才敞开了说。庹书记对县长这个搭档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排斥,华县长、李县长都曾被他打压得苦不堪言。对跟自己意见不合,不那么听话的副职领导,他也毫不留情。淡县长很有血性,以前李县长尽量不跟庹书记发生正面冲突,淡县长却不管那么多,时不时就在会上顶顶嘴,唱唱反调,庹书记很烦他,处处跟他过不去,淡县长却不大在乎。您大概也知道,在决定您来做县长之前,淡县长是有希望做代县长的,即使做不成戊兆县长,也有可能提拔到别处去。就是因为庹书记在背后使坏,淡县长才失去了升职的机会。尹笑杰副书记以前也看不惯庹书记,跟庹书记提过几次意见,结果就被庹书记穿了小鞋,副书记一干就是多年。尹书记现在年纪也大了,升不上去了,就变乖了,置身事外,既不得罪庹书记,也不靠拢县长,保持中立。现在还有个置身事外的人,我不说您也猜得到,那就是华世达主席。政协本来就超脱,华主席因过去跟庹书记积怨很深,更不会在庹书记手下卖力地干什么事,只是开‘四大家’领导联席会时到到场而已。在打压别人的同时,庹书记也拉拢了几个亲信。汤县长算是他的死党,虽然身为县委常委、副县长,却只听他的,以前很少买李县长的账。庹书记曾一心想把汤县长提成县长,无奈汤县长在民主推荐时得票数远远少于淡县长,这事就泡汤了。跟庹书记走得近的人,还有县委组织部长徐治邦。徐治邦也是庹书记从乡镇提上来的。庹书记要掌控人事大权,就必须物色一个服服帖帖的组织部长。徐部长当然很听庹书记的话,如果不听话,位子早就坐不稳了。不过,我觉得徐跟汤还是有些不一样。徐部长这人还是比较规矩的,从不乱来,除了在用人上因屈从庹书记而不敢坚持原则外,倒也没什么其他非议。汤县长却不同,仰仗庹书记,把占永军、莫仲乾等亲友都关照得很好,而且作风也很霸道,下面的干部反响很大……”

   田晓堂默默地听着,并不表露一点态度。他问:“你提到公安局长莫仲乾,我又想起了的士司机被害案。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就破不了?”

   王岩东愤然道:“我看不是破不了,而是不想破。戊兆有几个案子没破,只怕都是这个原因。社会上盛传莫仲乾跟黑恶势力有牵连,是他们的保护伞……”

   田晓堂微微一怔,说:“看来,莫仲乾确实是指望不上了。那又该怎么办呢?”

   王岩东说:“您上次提到施响,我觉得这个人还不错,有办案能力,为人又很正直,值得信任。只是这个案子要绕开莫仲乾,再交给施响去办,不好操作。”

   田晓堂若有所思道:“我来想想办法吧。案子不能老这么拖下去啊。我们得尽快给死者家属,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王岩东说:“还有一件事,我想跟您说说。您上任第一天,要去星奥纺织和乐益玻璃看看。本来星奥纺织离得近,我却安排先看离得远的乐益玻璃,而且汤县长和县电视台记者都只到了星奥纺织,没有去乐益玻璃,您知道其中有什么奥妙吗?”

   田晓堂望着王岩东,道:“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一直想问你呢。”

   王岩东笑道:“那天您要去乐益玻璃,我想阻拦您,可当时跟您还不熟,不好把话说穿。后来安排先看乐益玻璃,再看星奥纺织,主要是因为汤县长不想去乐益玻璃。只派记者去星奥纺织,是我不想让电视台播出您到乐益玻璃调研的消息。”

   田晓堂越发觉得奇怪了,追问道:“汤县长为何不愿去乐益玻璃?电视台为何不能报道?”

   王岩东说:“这都与庹书记有关。汤县长不愿去乐益玻璃,是怕冒犯庹书记。我不让电视台报道,是不想让庹书记知道这事。他知道了,对您没好处。”

   田晓堂忙问:“难道庹书记对乐益玻璃的肖总有看法?”

   王岩东说:“岂止有看法?庹书记恨不得把乐益玻璃从戊兆赶走。他不喜欢肖总,主要是因为两件事,说起来十分荒唐可笑。第一件事,是在乐益玻璃的开工仪式上,庹书记不小心当众摔了一跤。他非常好面子,又觉得摔跤是不好的预兆,当时除了迁怒于筹备会务的我以外,还对肖总憋了一肚子闷火。乐益玻璃投产后,庹书记从来就没去看过,也谈不上有什么支持。后来肖总想扩大生产规模,为了请庹书记出面协调银行发放贷款,不得不硬着头皮找上门去。当时肖总如果空着手去找庹书记帮忙,庹书记或许还不会对他产生更大的反感。偏偏肖总以前是画画的,有几分艺术家的浪漫,喜欢用赠送自己画作的方式来表达对别人的尊敬。他去见庹书记时,就送上了自己用心创作的一幅山水画。画上近处山路崎岖,一位农人慢悠悠地赶着一头老水牛,老水牛拉着一车柴禾,远处青山如黛,残阳似血。整个画面充满了一种恬静、安宁之美。不想就是这幅一心想讨好庹书记的山水画,却把庹书记彻底得罪了。肖总也太抬举庹书记了,他哪懂什么画呀?庹书记看了画作,顿时火冒三丈,认为这幅山水画是肖总变着法子在骂他。”

   田晓堂饶有兴趣地问:“骂他?这从何说起啊。”

   王岩东说:“庹书记认为,老牛拉破车,这是在变相地挖苦他已老朽了。山路崎岖难行,是在诅咒他仕途难得畅达。夕阳晚照,更是在恶毒地嘲笑他已到了人生的晚景。”

   田晓堂笑道:“这是哪跟哪呀?完全是牵强附会嘛。他也太有想象力了。”

   王岩东说:“没办法。送错了一幅画,肖总不仅没拿到贷款,而且处境变得更加艰难了。”

   田晓堂说:“难怪我那天去公司调研,肖总表现得那么热情呢。说起他的山水画,我在他公司接待室里看见过一幅。说句实话,那画功很一般。我记得廷风书记以前在县长办公室挂过一幅山水,画风很像肖总的。”

   王岩东笑了笑,说:“您看得很准,那本来就是肖总的大作嘛。李书记是故意挂这幅画的。肖总的乐益玻璃公司原本就是他招引进来的。肖总被庹书记打入另册后,经营环境日益恶化,有些县领导和部门负责人还故意找他的碴子。李书记气不过,才公然在办公室挂上肖总送的那幅画。他这么做,既是在无声地跟庹书记抗衡,也是在昭告那些找肖总麻烦的人,他是坚定地支持肖总的。”

   田晓堂很有些感叹:“没想到,真没想到,几幅画的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啊。”

   这天晚上,两人一直聊到凌晨两点,王岩东才离开。田晓堂匆匆洗了洗,躺到床上却难以入眠。他想,抓住了淡汉同和王岩东,他就等于有了得力的左臂右膀,再加上文宏韬,他已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架空了。下一步,还得努力争取华世达的支持,试着拉拉“骑墙”的尹笑杰,有机会甚至还要试探一下徐治邦。他不愿与庹毅弄得剑拔弩张,目前尽量隐忍不发,就是庹毅实在欺人太甚,他要跟庹毅对抗,也得等自己有了足够的支持者之后。而且,他也不想当面与庹毅斗气,只想在背后与庹毅斗智。作为新一任县长,面对县委书记庹毅的刁难,他既不会像华世达那样撕破脸皮,针锋相对,也不会像李廷风那样一味忍让,委曲求全。他将选择一种新的斗争策略。

   次日早上,田晓堂和王岩东吃过早餐就往回赶。小车上了高速,田晓堂忽然想到了甘露。昨天事情太多,竟然忘了给甘露打个电话,约她出来坐坐。可又想,跟她见了面,又有多少话题可聊呢?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听到她那甜美的嗓音,喜欢跟她在一起时那种无拘无束、浑身放松的感觉。

3、定下秘书和司机

   回到戊兆,田晓堂迅速作出安排,在当天下午召开专题会,研讨高速公路问题。

   王岩东将会议通知发出后,又来到田晓堂的办公室,问他还有什么吩咐。田晓堂招了招手,示意王岩东在办公桌对面坐下,说:“关于我的秘书和司机人选,想和你扯一下。”

   王岩东略微一愣。秘书和司机他其实早已为田晓堂物色好了,只是田晓堂还没有最后确认。现在田晓堂突然正儿八经地要谈这个问题,莫非不同意他提出的人选?

   田晓堂微微笑着,态度很是亲切:“小马和小郑我看都不错。相较而言,小马的理论水平要高一些,在参谋服务方面发挥的作用更大一些。那个嫁接招商的思路,其实是小马提出来的,就连庹书记都认可了嘛。我的意思,先让小马跟着我。小马毕竟是研究室的主任,职务比小郑高,跟我跑一段时间,再安排出去也方便些。等小马放出去后,再让小郑来跟我。我们用干部,一定要关心干部个人的前途和进步啊。”他是特意等到跟王岩东交过心后,再来谈这个敏感问题,免得引起王岩东的狐疑和不满。尽管他想拉拢王岩东,但也绝不会轻易违背自己的意愿。再说拉拢王岩东,并不等于事事都要迁就王岩东。有时让王岩东心里有点不痛快,更能促使其摆正自己的位置,从而对他靠得更紧。他选择马乔俊做秘书,除了欣赏马乔俊的才华之外,还想打破“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陋习。他就是要让大家看看,马乔俊尽管是李廷风用过的,他却一点也不忌讳,接收过来照用不误!

   王岩东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一想昨晚田晓堂都已跟他称兄道弟了,这点小事就不必计较了。再说,田晓堂的考虑也不无道理。王岩东就露出十分赞同的表情,说:“您想得很周到,我听您的安排。小马确实很优秀,不然这么年轻也不可能当上研究室主任。”

   王岩东风向转得这么快,田晓堂暗自有些好笑。他猜王岩东此时只怕已在心里惦量,该如何向老同学,也就是郑祥成的舅舅解释这事了。

   田晓堂又道:“关于司机,小严原本也很不错。不过,我心目中已有了一个人选,叫王小磊,如今在娜美宁公司姚总那里开车,我想把他挖过来。”他经过反复考虑,觉得专职司机这个岗位很特殊,必须选一个他绝对信得过的人,而且最好是选一个跟戊兆的其他领导干部没有任何瓜葛的人,这个人才不会被任何势力所利用,而只听命于他。

   王岩东很是意外,他没想到田晓堂将他提出的秘书、司机人选全都否决了,而且司机还从外面调入。他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道:“行啊,我按您的意见办。”

   田晓堂看出王岩东有些情绪了,便耐心解释道:“你不要有什么想法。我提出要王小磊来当司机,只是因为跟他比较熟悉,用起来顺手一些。你不要以为王小磊是我的什么人,我实话告诉你,王小磊只是我在市局工作时,长期联系帮扶的一家困难户的孩子。”

   王岩东不自然地笑着道:“我没想法。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个王小磊肯定不错,我等会儿就来联系他。”

   田晓堂觉得王岩东的脑子只怕有些乱了,竟然扯上什么“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想,该给王岩东一点甜头了,就说:“至于小严,就不要回去再开小客车了。”他故意顿了顿,见王岩东睁圆了眼睛望着他,又不紧不慢地道:“你是政府办的主任,应该配个专车,工作起来也方便一些。这个专车怎么购置,我还要和淡县长商量。等专车到了位,就让小严做你的司机吧。”

   王岩东张大嘴巴,半天没有合拢。他万万没想到,田晓堂竟会送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做政府办主任,名义上比县局局长的位子更为重要,其实不过是县长们的大管家、大秘书,一天到晚围着县长转,干的尽是服侍人的活,哪有县局局长们洒脱自在。而且待遇也不能跟县局局长们比,他们基本上都有专车,他这个政府办主任却不仅没有专车,而且就连车况好一点的小车都坐不上。现在,田晓堂却主动提出给他配备专车,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道:“感谢田县长关心。我也不要什么专车,只要能给政府办购置一辆新车就好。”

   田晓堂笑道:“专车还是要配的。另外我还想从别处给政府办调剂一辆半新的车,你们将现有两辆车中最破的那辆淘汰下来。这样,政府办工作用车的整体状况就会改善不少。”

   王岩东越发高兴,连声表示感谢。他没想到田晓堂这么关心政府办,这么关心他,回想刚才在秘书、司机人选问题上还对田晓堂有想法,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鸡肚心肠了。

   趁王岩东正高兴,田晓堂又安排道:“还有件事。有位市领导秘书的姨爹、姨妈从乐益玻璃公司下了岗,现在生活很困难。你去找一下肖总,看能不能请他特别关照一下,把这两口子返聘回去。这事要注意保密。”

   王岩东明白,田晓堂没把他当外人,才会安排他去办这件事。便说:“好,我尽快办妥。肖总前两天要来见您,说要再次当面感谢您对乐益玻璃的关怀。我想,找他办这点事,他会答应的。”

   田晓堂开玩笑道:“我只是去他公司转了转,看了看,他就要一再感谢我?他想来见我,该不是要送我山水画吧?”

   王岩东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在庹书记那儿吃了个大亏,他还不吸取教训?他对您还不够了解,哪敢轻易献画呀!”

   下午2点半钟,田晓堂刚跨进会议室,就接到汤远辉的请假电话,说原本准备来参加高速公路研讨会,不想庹书记突然打电话要他陪同去看城区环境整治的现场,他分不开身,就不能来赴这个会了。田晓堂用鼻子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汤远辉也太过分了。他又不分管城建,为何要跟着庹毅去看整治现场?交通该他分管,他反倒不来参会!

   会议室里除了淡汉同、王岩东以及小马、小郑以外,再就是占永军和交通局的几位副局长。田晓堂今天是和占永军第二次见面。占永军在做了交通局长后,曾跑到县政府来向他表示了感谢。田晓堂感觉占永军不像汤远辉和莫仲乾那么张狂,占永军一见人就眯眯笑,在县领导面前尤其谦恭,要不是听淡汉同讲过占永军的无能和诸多劣迹,他对占永军的直观印象倒不怎么坏。

   会议开始后,田晓堂先谈了开这次会的意图:“庹书记在‘四大家’领导联席会上作出安排,要我们竭尽全力去做云戊高速公路项目的争取工作。目前全省‘一小时交通圈’建设高速公路规划已经拟定,只待评审通过。这就是说,我们已经错过了申报争取的最佳时机,不过可能还有最后一丝机会。要想抓住这非常小的机会,将云戊高速公路挤进规划笼子,就得动脑筋,想策略,出奇招,拿出充足的依据和理由。今天请大家来讨论的问题,就是如何挖掘云戊高速公路建设的重要性、必要性和紧迫性,直至这‘三性’足以让省里下定决心,破例将这条高速增补到规划中。”

   田晓堂说完,交通局几位副局长都不约而同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纷纷发言说,就是把云戊高速公路的“三性”吹到天上去,也不过是一条对全省交通格局无足轻重的公路,而且还是一条断头路。

   占永军也说:“我看当前去争取云戊高速公路项目,希望微乎其微。云赭市已有一条高速公路编进了省规划,省里要考虑各地市平衡,很难对云赭另外再新增一条。这是其一。其二呢,正如刚才几个同志所说,要想找出云戊高速公路非上马不可的充足理由,只怕非常困难。”

   田晓堂正在想,占永军这几句话说得还不算差,看不出他有多草包,就听见占永军继续道:“云戊公路整修项目省里已经通过,工程即将启动,我们县交通局光抓这个整修项目都忙不过来,如果还要去做云戊高速公路项目的前期工作,实在吃不消。我这可不是推诿,讲的都是实情!”

   田晓堂微微蹙起了眉头。高速公路项目还八字没有一撇,占永军就生怕自己活干多了吃了亏。这事能跟领导当众讨价还价吗?占永军怎么如此弱智呢?要不,就是没把他田晓堂放在眼里?

   淡汉同脾气火爆,早憋不住了,不客气道:“占局长,县委、县政府决定了的事,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既然你觉得自己挑不起这副重担,为何还要拼命争夺这把交椅呢?”

   淡汉同这话说得太恶毒了,田晓堂都觉得很过分,忙缓和气氛道:“占局长说的也是事实,如果高速公路有了眉目,两个项目一起上,交通局是有点对付不了。其实也不要紧,只要高速公路能上马,交通局忙不过来怕什么?可以在全县各部门抽调人员嘛。”

   占永军暧昧地笑着,既看不出他对淡汉同的挖苦有多恼火,也看不出他对田晓堂的圆场有多感激。田晓堂有些纳闷,这个人到底是有些憨呢,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4、市井传闻

   散会后,田晓堂感到一无所获,心情颇为沉重。

   淡汉同跟着来到他的办公室,汇报了去娜美宁公司了解到的最新情况。淡汉同说:“范教授从省城回到孟家渡后,姚总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要不是黄莺从中调和,范教授早就气跑了。”

   田晓堂不由得一愣,说:“姚开新这人真是没什么修养,有话好好说嘛,吵什么呢?”

   淡汉同说:“两人争吵的起因,是姚总问范教授打算怎么办,范教授说他在省城通过电子邮件请教了美国同行,受其启发,又想到了一个新思路,如果再投入200万,他有80%的把握取得治污关键技术的突破。姚总不相信范教授,也不愿再掏这笔钱,言语就不太客气,甚至说出了‘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之类的话,范教授脸都气白了……我过去后,分头作了些劝解,也征求了两人的意见,姚总说可以让范教授继续进行治污攻关,但他不会再拿一分钱,范教授表示愿意作最后一搏,但必须有200万经费作支撑,而且成功的把握也只有80%。我看您还是亲自过去一趟,跟他们协商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

   田晓堂紧锁眉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只要有80%的成功率,我觉得还可以再冒一次险。这样吧,本周我们抽空去一次。”顿了顿,又道:“说到姚总,我想起一件事来,跟你通个气。我准备把姚总的司机挖过来给我开车。”

   淡汉同笑道:“这个司机本来就是您介绍给姚总的嘛。司机就得用这种知根知底的人。”

   田晓堂说:“为我服务的秘书,我觉得马乔俊很不错,就定下了他。”

   淡汉同只愣了一秒钟,马上说:“小马笔头子硬,点子也多,是合适的人选。”

   田晓堂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脸上的笑容就更加亲切了,徐徐道:“说到这里,我想到了政府办的自身建设问题。你是常务副县长,政府办是你分管的,对政府办的一些实际困难,你可得多操点心啊。”

   淡汉同眉毛一挑,问:“王岩东向您诉过苦吧?”

   田晓堂微微点头,说:“我听说政府办每年经费缺口就有20万,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回避呀。”

   淡汉同说:“县里财政困难,各个部门的预算标准一样低,都不够用,不光政府办一家缺口大。”

   田晓堂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政府办和其他县直部门还是不太一样。政府办是个首脑机关、中枢机构,是为政府领导服务的,直接关系到政府的形象。政府办也不像很多县直部门,有收费项目,有解决经费的门路。让政府办自己想办法弥补20万的缺口,难度非常大,王岩东说他每年最犯愁的就是这件事。再说,让政府办四处讨钱要钱,也实在不成体统。我觉得,对政府办还是要厚爱一层,不能让这些身边的同志流了汗还要流泪。县里财政确实困难,但保障政府办运转应该是没问题的。我的意思是,政府办年初和其他部门按同一个标准预算经费,年底有多少资金缺口,再据实追加。汉同你说呢?”

   淡汉同无声地笑了笑,笑得有些暧昧,却并不答话,田晓堂知道他思想上一时可能转不过弯来,便耐心地等待他慢慢想明白。

   过了几分钟,淡汉同才说道:“我知道政府办每年自筹20万很不容易,有一年王岩东提出追加8万元经费,我没答应,他还和我吵了一架。您关心政府办,想解决他们的经费保障问题,我作为分管政府办的县领导,当然求之不得。只是这样一来,县委办、人大办、政协办只怕都会攀比,其他县直部门也会感到不满。”

   田晓堂听出来了,淡汉同不大赞同他的意见,而且对王岩东也心存芥蒂。他想这个事自己主意已定,是由不得淡汉同轻易改变的。他这么想着,态度反而越发客气,轻言细语道:“我考虑过了,县委办、人大办、政协办和政府办一视同仁,都据实追加吧。至于其他部门,等财政状况好转了,再逐步提高预算标准。所以说,要最终解决这个问题,还得靠发展啊。”

   田晓堂这么说,等于是拍了板,淡汉同心里再不乐意,也不好反对了。田晓堂看出淡汉同有些闷闷不乐,就笑道:“我这可是帮你解难题呀。解除了政府办的后顾之忧,他们受了鼓舞,会把服务工作做得更好,政府运转会更加高效,你这个分管领导不仅脸上有光,而且压力也会减轻许多。”

   淡汉同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忙摆正位置说:“田县长这么关心政府办,是政府办全体干部的福气啊。”

   田晓堂脸上的笑容就更厚了一层,心里却在想,要不要一并提出政府办用车的问题。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说了:“今天既然谈到政府办的困难,***脆把话说完。你也知道,政府办只有两辆破旧的小车,不利于工作……我的想法是,给王岩东购一辆新车,再从别的单位给政府办调剂一辆半新的旧车。”

   淡汉同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惊讶之色,沉默半晌,说:“政府办的小车都是老爷车,三天两头在维修。这是我的责任,要向您作检讨。调剂一辆旧车很有必要,但给王岩东购一辆新车,这只怕不合适吧?”

   田晓堂笑道:“汉同啊,据我了解,政府办从未买过新车,都是用县长们淘汰下来的旧车。我觉得这种做法并不太好。再说,王岩东作为政府办主任,按惯例也应该配部专车,我看云赭其它县市的政府办主任基本上都是有专车的。更何况王岩东做了多年政府办主任,资格已经很老了,要不是受压制和排挤,哪还会待在这个位子上?给人家买辆新车,我觉得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县政府的运转,在很大程度上还得依赖王岩东这个大管家,要想调动他的积极性,我们就得给人家一点甜头啊!”

   淡汉同还是不大爽快:“田县长,我总觉得,给王岩东买新车,这事会捅马蜂窝的!”

   田晓堂怔了怔,意识到淡汉同担心什么,便直言道:“你是怕某些人会很不高兴吧。如果我们做事情都要看某些人的脸色,怕这怕那的,那就干脆什么也别干了。”他说的“某些人”,自然是指庹毅。

   淡汉同换了一下坐姿,表情松弛了些。田晓堂心想,他把这层意思挑明了,淡汉同的态度应该会有所改变的。毕竟借这事刺激一下庹毅,也是淡汉同乐意看到的。可淡汉同却说:“我本打算过些天就给您买辆新车的,如果又要给王岩东买新车,一下子买两辆,好像……”

   田晓堂忙打断道:“我不用买新车,就给王岩东买吧。我现在用的这部车已经很好了。当然,买车还得按规矩来,费用和排量都不能超标!”

   淡汉同迟疑了片刻,才说:“那……好吧。”

   淡汉同走后,田晓堂暗暗反思,他今天跟淡汉同谈这些,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谈话的策略和方式只怕也简单了些吧?如果为了王岩东而致使淡汉同对他有了新的成见,那就得不偿失了。他意识到,淡汉同和王岩东都算是“自己人”了,这两位“自己人”要是不能团结起来,那对他是很不利的。他只怕还得想些办法,尽快消除两人之间的小裂痕。

   王岩东领着王小磊,来到田晓堂的办公室。王小磊一进门就一脸激动道:“田叔叔,我向您报到来了。”

   王岩东在一旁纠正道:“应该叫田县长。”

   王小磊显得有些窘迫,忙改口道:“田——县——长。”叫得别别扭扭的。

   田晓堂笑道:“好,好。要注意哪些事项,王主任都跟你说过了吧?”

   王小磊答道:“王主任跟我交代过了,我都记在心里了。”

   田晓堂态度突然严肃起来:“小磊呀,领导司机是个非常特殊的岗位,所以要求是很严格的,而且这个差事也相当辛苦,你要作好思想准备。我强调八个字吧:眼明、脑灵、腿勤、嘴紧……特别是嘴紧这一条,一定要切记。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烂在肚子里,不能对外吐露半个字,这也是个原则问题。”

   王小磊顿时一脸紧张,额上都沁出了汗,结结巴巴道:“我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巴,一定……”

   田晓堂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严肃了,便缓和口气道:“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谨慎一些就是了。”

   王岩东汇报说:“小磊已和小严作了交接。从现在开始,小磊就进入工作状态了。”

   田晓堂叮嘱道:“你要跟小严做好工作,免得他有什么思想包袱。”

   王岩东说:“您放心吧,小严能够正确对待这件事,不用我做什么工作。”

   田晓堂微微一怔。他感觉王岩东说这话的口气,似乎带着点情绪。看来,他对小严弃而不用,尽管也作出了妥善安置,王岩东心里的疙瘩一时半会儿还是难以完全消散。

   田晓堂转过头,向王小磊问起周传芬:“你妈还在娜美宁的办事处做保洁员?”

   王小磊说:“还在做。我已告诉她,我就要过来为您开车了,她非常高兴,让我一定要听您的话,好好为您服务,绝不能耽误您的事儿!”

   田晓堂说:“你为我开车,早出晚归,没日没夜的,家里根本照应不上,你妈也会跟着受累的!”

   王小磊笑道:“这没什么。我妈说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有这个机会为您效劳,她是再高兴不过,受点累怕什么!”

   到了下班时间,见晚上难得地没有应酬,田晓堂顿觉浑身轻松。他决定回宿舍陪父亲田世柏和儿子田童吃顿饭,便对来办公室接他的王小磊说:“今天没什么事了,你早点回去陪陪你妈吧。”

   王小磊问:“您晚上不出去?”

   田晓堂说:“不出去了。今后像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几乎每天晚上我都有陪客任务,不是上级来了领导,就是外地来了客商。我不去,就显得县政府不热情,对客人不尊重。为了尽到礼数,我有时一顿饭要跑好几个场子,敬好多酒。老百姓只会骂当官的大吃大喝,他们哪里知道我们的苦衷啊!”田晓堂倒了番苦水,又觉得自己失言了。跟王小磊说这些有什么用?可这种话,他又没法跟别人说。

   王小磊一副很理解的样子,说:“我在娜美宁干了几个月,早已明白,做领导的和当老板的,那一日三餐已不是简单的吃饭,而是很重要的工作。”

   田晓堂笑道:“所以才有人说,革命工作不是请客吃饭,请客吃饭却又是革命工作!”

   回到宿舍,田世柏得知他要在家里吃饭,大为高兴,打趣道:“我做的菜味道可不怎么样。你这县长在外面尽吃大肉大鱼,还吃得惯家里的粗菜淡饭?”

   田晓堂觉得老父亲真是越来越幽默了。他笑着说:“只要不喝酒,我觉得什么饭菜都好吃。”

   田世柏去厨房做饭了,田晓堂来到阳台上,对趴在小桌子上写字的田童说:“你在做家庭作业呀?”

   田童头都懒得抬,只是用鼻子嗯了一声。

   田晓堂的心情突然又坏起来。田童的沉默寡言,都是因周雨莹的离去造成的。他感到担忧,却又很无奈。

   吃饭时,田世柏突然沉下脸说:“的士司机被害的那个案子,我今天听到了一种新的说法。”

   田晓堂忙放下筷子,问:“什么说法?”

   田世柏说:“我听到有人说,枪杀那个司机的,不是别人,就是县公安局长的小舅子。”

   “什么?”田晓堂大吃一惊,追问道:“您从哪儿听来的?这说法可靠吗?”

   田世柏说:“我当然只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可不可信。”

   田晓堂说:“您说具体些吧。是在什么地方,听到什么人说的这个话?原话是怎么讲的?”

   田世柏说:“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在集贸市场旁的一家早餐店吃早餐时,邻桌坐着三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他们点了好些卤菜和蒸菜,一人倒了满满一大杯酒,正在有滋有味地喝早酒。听他们讲的那些话,就猜得出他们不是干正经事的人。后来,他们中间的一个光头突然压低嗓子说,你们知道的士司机被害的事为什么查不出来吗?我告诉你们一个绝密的消息,那个案子其实就是县公安局长的小舅子犯下的。另外两个人根本不相信,光头说,我也是很偶然地听来的,但我觉得这个消息多半是真的。”

   田晓堂轻轻哦了一声,问:“这事您怎么看?”

   田世柏说:“我们老家有句俗话,叫无风不起浪。”

   田晓堂微微点头,心想这个传言只怕不是空穴来风。如果此案果真像传言说的那样,莫仲乾的问题可就大了。也不知此传言散布的范围有多广,如果已传得沸沸扬扬,那县委、县政府就太被动了。看来,此案一天也不能再拖,该当机立断了。

   田晓堂立即给王岩东打电话:“岩东吗?你过来一下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几分钟后,田晓堂刚跨进办公室,王岩东就赶到了。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田县长,您有什么事?”

   王岩东召之即来,田晓堂感到很满意,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说:“坐吧。坐下再说。”

   听田晓堂讲了情况,王岩东也很惊诧,说:“我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我都没听说过这事,看来这个传言还只是刚散布出来。”

   田晓堂问:“你知道老莫的小舅子是干什么的吗?他有没有可能犯这事?”

   王岩东说:“莫仲乾的小舅子叫孙强,本身也是一名警察。”

   田晓堂吃惊道:“他也是警察?你的意思是说,他根本不可能做下这个案子?”

   王岩东摇摇头:“不。他是警察,能拿到枪,具备开枪杀人的条件。而且,凭他的品行,也有可能干这种蠢事。”

   田晓堂惊愕不已:“我越听越糊涂了。既然是警察,品行怎么会这么差,竟然行凶杀人?”

   王岩东苦笑道:“这个孙强,可不是一般的警察啊。他原本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被他姐夫安排到派出所做了协警。几年后,就变为合同制警察。前些年,进而又转成了正式警察。可这家伙实在不争气,没个警察的样儿,不是参与聚众赌博,就是在歌舞厅鬼混。去年,他赌博输了个净光,就擅自跑到一家地下赌场去抓赌,想没收几个钱自己花花,结果他寡不敌众,被赌场的人逮住了,打得皮开肉绽。莫仲乾闻讯怒不可遏,将那几个打了孙强的家伙抓来,也是一顿好打,其中一个人的腿都被打折了。此人至今都还拖着瘸腿在告状。孙强就是这么个烂人,干了不少烂事。不过要说他杀人,我还是将信将疑。”

   田晓堂心情沉重,说:“戊兆的公安队伍,实在需要大力整顿了。哪怕这个案子不是孙强干的,孙强这种不像警察的警察,也应该清除出去;莫仲乾这个不称职的公安局长,也应该下课。”

   王岩东说:“他们有人罩着护着,想拿掉,难啊。”

   田晓堂却不以为然:“只要选准时机,出其不遇,迅速出手,有人就是想保护他们,也来不及了!”

   王岩东试探着问:“您有什么打算?”

   田晓堂说:“不能再等了。我想借这个案子,向莫仲乾开刀。在进一步行动之前,我想还是先请示一下庹书记。该走的程序也不能少!”

官路十八弯4

官路十八弯4

作者:胡北类型:都市状态:已完结

娜美宁终于被迫停产整顿,华世达却因此黯然离职。局长官位再次出现空缺,田晓堂眼看希望渺茫,不想最后关头形势陡然逆转。就在他翘首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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