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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铺真忙》最新章节by暗香盈袖结局在线阅读

时间:2021-11-26 14:26:31编辑:紫翠

姜如意季十三是小说《贵铺真忙》这本小说的主角,本小说的作者是暗香盈袖,下面就请各位一起来阅读小说的精彩内容:一时贪财,姜如意收留了受伤的神秘男子季十三,并答应和他假扮夫妻,直到对方伤好为止。本想着就当给自己的脂粉铺招了个免费临时工,谁料某人入戏太快,立刻化身宠妻狂魔,不仅天天吹她彩虹屁,还处处高调秀恩爱。“我家娘子不仅会做胭脂水粉,就连化妆的手艺也是一绝,为夫当真是与有荣焉!”“我家娘子别的都好,就是太黏我了,哎呀,可真伤脑筋呢。”“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得自重。要不然,我家娘子会不高兴的。”“哪里有娘子,哪里就是我的家。”姜如意扶额,倒也不用这么卖力的演啊!然而,当她意识

《贵铺真忙》 季十三你不许走 免费试读

  十日后的一个夜晚,珍馐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此处乃是武陵城中档次最高的一家酒楼,据说主厨曾做过宫廷御厨,因而不仅菜品繁复,花样百出,食材用料也非比寻常。姜如意本着“不选对的,直选贵的”的宗旨,毅然决然将阿飞宴请众人的场所选在了这里。

此时此刻,姜记脂粉铺全员到齐。众人围坐在一桌满汉全席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氛围其乐融融。

只有一人捂着即将干瘪的钱包,表情沉痛,嘴角抖动。

“等等,我有一个疑问,不是只请‘有功之臣’吗?”末了,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朝桌角一指,道,“为什么这人也跟着来了啊,还吃得最多!”

指尖所及之处,段青尧正埋头疯狂啃着手中的大鸡腿,而在他面前,鸡鸭鱼三种食物的骨头已经堆成了三座高矮不同的小山。

听了阿飞的吐槽,他含着满嘴的食物哼哼道:“有功之臣?我怎么不是有功之臣了?!你和朱小妹小两口自己闹别扭,我可是损失最惨重的那个,差点都倾家荡产了!若不是掌柜的人美心善,我现在还在给那个姓葛的劈柴呢!我才是这背后牺牲最大的功臣好吗?说起来,你回头可得再单独请我一顿饭才是!”说着立刻端着酒杯站身,把阿飞一搂,笑嘻嘻地道,“再说了,都是街坊邻居的,干嘛这么小气,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不是?来来来,喝完这杯咱们就是兄弟了!”

段青尧可是靠一张嘴吃饭的,阿飞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仅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还莫名其妙陪他喝起酒来。不出片刻,二人就热络地聊作一团。

不久前,他们还都跟蔫了的黄瓜似的,一个为情所困,一个事业无成。不足半月,却已是这般活力满满的样子,想到这里,姜如意脸上禁不住露出欣慰的笑,与此同时感觉自己简直像个老母亲。

十日前,解决完阿飞的事情后,她便立刻从铺子里支了笔银子给葛掌柜,把段青尧赎了出来。毕竟思来想去,觉得这人确实也有些倒霉,夹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中被当成了炮灰,说书事业一落千丈不说,连自由身都没了,实在不应该。

对于姜如意这般阔绰之举,段青尧起初意外,随后怀疑。他双手捂住胸口,警惕地上下打量她,“你、你不会对我有所企图吧?”

“你咋不怀疑我要把你卖到青楼呢?”姜如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长叹一声,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本来有份活儿还想问你愿不愿意干呢,哎,没想到你这么不信任我,算了算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说着一副伤心的样子,转身要走。

“掌柜的,别啊,这不刚恢复自由身,太高兴了,和你开开玩笑吗?”段青尧飞扑过来,火速改了称呼,脸上堆满了笑意,“什么活儿,说来听听!”

姜如意笑了笑,这才道:“一份最适合你的活儿。”

没过多久,段青尧的说书摊重新开张,还是原来配方原来的味道,只不过较之以往有两处的不同。

一处是说书的地点改在了脂粉铺门口,来往行人可随意驻足聆听,无需购票。当然,如果愿意打赏自然也来者不拒。如此一来,起初对段青尧“黑历史”有些介怀的听众们,往往会抱着“反正不要钱,随便听一听算了”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重新入坑;

另一处,则是说书的内容不再是剑客无名的故事,而是武陵飞飞生的所著的《十三春》。画本和说书的内容虽然相同,但形式有别,加之段青尧说书风格逗趣幽默,嬉笑怒骂,花样百出,许多收藏了话本的小娘子都愿意不厌其烦地反复听,而因为说书入坑的新听众,也有许多被故事吸引,四处寻找收藏话本的途径。

故而,这二者相辅相成,反而起到了互相带动的作用,脂粉铺则从中小小地赚取些人气,也算沾沾光。

而话本一事,在姜如意的从中牵线下,阿飞同意将《十三春》授权给书坊的方晚晚印成整本整本的书册发售。日后,这个故事的后续便由阿飞、方晚晚和段青尧三者协同完成,她和季十三不会再参与其中。

如此,也算得上皆大欢喜的结局。

唯一不够欢喜的,恐怕只有自己和季十三之间诡异的关系了。这些时日来,二人一直维持着“相敬如冰”的关系,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日渐疏远。

她可以感觉得到,季十三看似的随性不羁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一片未知的禁区,任何人都不可越过雷池一步。

即便是她,也不行。

思绪飘远又飘近,最后竟然落到那个恼人的名字上。姜如意愤愤地喝了一大口酒,抬起头,这才发现桌上已经酒过三巡。

左边,阿黄和小明拼酒拼得东倒西歪,连酒杯都拿不住了,还嚷嚷着再来一杯,右边的段青尧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而方才被他拉着喝酒的阿飞却笔挺地在原地坐着,眼眸清亮,跟没事儿人似的。

人不可貌相啊,这段青尧可算是找错喝酒的对象了。

而下一刻,阿飞忽然一拍脑门道:“糟了,我答应了小妹,今晚要陪她看星星看月亮的!”说着“腾”地起身,直往楼下冲,“我先走一步了,账我已经结了,你们继续!”

倒是个实诚孩子。

姜如意在心中感慨,却很快发现了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此时此刻,屋内唯二的两个清醒人,就只剩自己和季十三了。

在这场欢宴中,季十三自始至终都如同局外人一般,只是静静地喝着酒。旁人敬酒他照单全收,却半点醉态也没有,旁人见他酒量实在深不可测,便也纷纷敬而远之。

他面上虽然一直挂着笑容,可那笑容更像是一张过分完美的面具,足以遮掩住他内心真实的所思所想。

姜如意忍不住撩一眼他,又撩一眼他,再撩一眼他。

第三眼的时候,她猝不及防和季十三对视了。

“那个……”她如同被踩了尾巴似的,立刻腾身而起,道,“那个……景玉卿呢?我去看看他去哪儿了!”

季十三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姜如意狼狈地逃到后院,竟果然看见了景玉卿。珍馐坊的后院地方不大,但布置得倒是极为雅致,是一处有山有水的方寸之地。

景玉卿坐在台阶上,正仰头望向天边高悬的圆月,不仅神情认真,姿态还格外笔挺。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他正在书院聆听夫子的授课呢。

这人还真是啥时候都一本正经的模样。

姜如意心里有些好笑,几步走过去,一拍他道:“怎么一个人溜到这里来了?”

她手上力道也不大,景玉卿身形一晃,竟直勾勾地朝前倒去。姜如意吓了一跳,忙将他扶住,再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眼睛早已失了焦,竟已经醉得有些迷糊了。

姜如意回忆了一下方才酒桌上的情形,景玉卿好像就最开始全体碰杯的时候喝了一杯酒,之后便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谁来敬酒他都只是微笑以对,却不接茬。敬酒之人无法与他辩论,只能在这温柔的拒绝中无奈败退。

所以……他才一杯就这样了?

姜如意有些忍俊不禁,忽然一阵风起,天边似有云层聚拢。她便赶紧伸手摇了摇他,道:“外面凉,要坐也别坐这儿啊,先进屋吧。”

景玉卿目光迷离地看了看他,却没动。

姜如意清清嗓子道:“再不动我喊语嫣姐姐来送你回去了!”

景玉卿立刻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姜如意失笑,这人醉酒之后还意外地有些可爱嘛。

搀着景玉卿回到大厅时,她原本想着酒席已经散场了大半,便索性找个人送他回去算了。但环顾了一周,只见桌边的人醉的醉,倒的倒,甚至还有人发酒疯满场跑……

姜如意默然半晌,只得叹了口气,对着仅有的清醒人士季十三道:“景公子醉了,我先送他回去吧。”

季十三站起身,顿了顿,问:“需要我一起去吗?”

这话问得实在不像他以往的风格,若是换了过去,他定会摆出无数个理由,死缠烂打便跟着去了。姜如意一时间有些不习惯,怔了怔,才故作轻松地看了一眼桌上东倒西歪的人,冲他笑道:“算了,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吧。”

季十三没再执拗,点了点头,却在姜如意转身后又突然叫住她。

姜如意回头看他,可季十三却只是笑了笑,复杂的目光中暗藏着太多的欲言又止和意味深长。

他似是有话要说,但顿了顿,最终只道:“路上小心。”

姜如意心中百味翻滚,几番欲言又止后,最终只是点头离去。

姜如意搀着景玉卿缓缓走在夜幕笼罩的长街上。

武陵城虽分为东南西北四条街,但真正热闹的所在也不过靠近中心的那方寸之地。走了片刻,入了东街,便觉周遭渐渐冷落下来。

十里长街,只有他们二人的身影交叠着。

起初还有如水的月色洒落在脚下,为着夜色添上几分唯美和静谧,但很快,一阵阵晚风乍起,不仅吹得浓云蔽月,连街灯上的灯笼也在摇曳中熄灭了几盏。

周遭便立刻又暗了几分。

“这势头,怕是要落雨了。”姜如意抬头看看黑沉沉的天,对景玉卿道,“景公子,咱们走快些吧。”

景玉卿在微凉的夜色中略略恢复了些许神智,一转头,骤然发现姜如意不仅近在咫尺,手还搀在自己的胳膊上,整个人惊得立刻全清醒了。

见他神色大窘,语无伦次的样子,姜如意忍不住笑起来,道:“才一杯酒,你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也不怕我趁这夜黑风高把你拐出去卖了。”

景玉卿面色微赧,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但下一刻,眼中却忽地闪过一丝异样,只是被浓重的夜色遮掩,不易觉察。

不待姜如意在说什么,他已然匆忙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来,抬手指了指浓云密布的天幕,又指了指长街的前方,冲她摆了摆手。

姜如意知道,他的意思多半是说,天要下雨了,让她赶紧回去,不必再送。

她有些疑惑于对方突然急迫的举动,但见他神情里的确再无半点醉态,便点了点头,道:“那你路上小心。”

二人各自离去。临去时姜如意回头看了一眼景玉卿,只见对方正往反方向缓缓地走着,背影清癯瘦削,浅淡青衫在风中被吹得摇曳不止,步子却还算稳当,她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匆匆而去。

走出几步,风越发急了,天地间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冷不丁,一声惊雷炸响在头顶,炸得姜如意一个激灵。而原本盘桓在脑中的丝丝疑虑,也因此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不对啊……

景玉卿的家就在前面,遇上这种电闪雷鸣的雨夜,以他的性子,就算没有余力送她回去,也该先带她去家里拿把伞吧?就这样匆匆跟她告别,简直、简直就好像急着赶她走似的!

回想起景玉卿刚才的种种反常之举,姜如意脚下的步子渐渐停住。

下一刻,她猛地转身,往回跑去。

而此时此刻,随着又一声雷的炸响,雨已经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景玉卿的家在东街一处僻静角落,姜如意穿过长街和小巷,摸索着来到附近时,雨势已然又大了几分。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隔着重重雨幕,急切又仓皇地搜寻着方才那抹瘦削的身影。

心头始终盘桓着一丝不安,定要再一次确认他安然无恙才能放下心来。

又一道闪电在层云中亮起,将大雨中的世界短暂地点亮了一刻。而这一次,借着光亮,姜如意隐约看见几步之遥外的地面上,有一团浓重的阴影。细看之下,竟好像是一个人匍匐在地……

她身形一震,立刻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地上的人果然是景玉卿。只不过,他此刻正狼狈地跪倒在地面上,背脊弓起,身形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姜如意大惊,忙用力将他扶起几分,口中唤道:“景公子,景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景玉卿一身浅淡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得透湿,他一手撑在地面,一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前襟,如同溺水求生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形也随之狠狠颤抖着。

听了姜如意的呼唤,他吃力抬起头看她一眼,向来清明澄澈的眸光中,此刻只剩下一团氤氲的雾气。大雨如注,滑过他苍白而又脆弱不堪的眉眼,最终滴入他身下的水洼之中。

他最终什么回应也没能给出,又狠狠地弯下身子,越发剧烈地喘息起来。

头顶的电闪雷鸣还在继续,似乎永远没有止尽。

姜如意怔了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想了想,忽然深吸一口气,拉起景玉卿半扶半背在自己身上,朝前走去。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一直让他在雨水里泡着。只是跟之前不同,这一次景玉卿的身子瘫软如泥,整个人几乎都压在她身上,姜如意腿软了好几次,但还是咬牙死死撑住了。

好在景玉卿的家就在前方不远,快了快了。

她在心头默念“望梅止渴”大法,也不知走了多久,总算看到一户人家门口写着“景宅”二字,那字迹她熟悉得一眼便能认出。

她如蒙大赦,赶紧推门而入。

景玉卿的家不过尺寸之地,陈设也极为简单。姜如意将人放上床榻,见外面依旧是风雨交加的模样,便又回身将门稍稍掩上几分。

喧嚣被隔绝在外,屋内才算是静了下来。

姜如意松了口气,可身后却忽地传来沉闷的声响。回头一看,才发现景玉卿不知何时竟摔下了床榻,正挣扎着想要起身。

她忙将人扶住,道:“景公子,要不……我去给你请大夫吧?”

她对医术的了解仅限于替人处理一下皮外伤,面对了景玉卿这般情况,也有些束手无策。

而景玉卿闻言却摇了摇头,只是伸手吃力地朝前指了指。姜如意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里摆着一个小柜子,她忽然会意,立刻起身将每一格都打开,果然找到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枚褐色的药丸。

姜如意匆匆嗅了嗅,见里面似有合欢皮、夜交藤、茯神等草药,皆有安神定心之效,心下微微了然,便拿到景玉卿面前,问:“是这个吗?”

景玉卿看了一眼,缓缓点头。

有药就好,姜如意心中大喜,忙不迭倒了水,喂他服下。见他一身湿漉漉的,便又翻箱倒柜地找了身衣服,要替他换上。

替景玉卿脱下湿衣的时候,他表现得极为抗拒,但奈何此刻虚弱,故而反抗极为微弱。姜如意没想到对方性子如此保守,顿时感觉自己仿佛在霸王硬上弓,便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景公子,你此刻身子弱,这湿衣服必须得脱下……得罪了!”

话音落下,替景玉卿褪下里衣的手却霎然顿住。

因为她看见对方白皙如玉的皮肤上,清晰地印刻着一道又一道的伤痕,那伤痕深浅不一,新旧不同,却纵横交错着,布满了他的背脊肩头、手臂……几乎没有一处幸免,乍看之下,竟有些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刻,只余下窗外风声雨声,哗哗作响。

姜如意忽然想起来,当初在街上替他解围后,自己也曾试图替他上药,奈何他死活不肯便只得作罢。那时候她也只当时他古板保守,太过于介意男女大防,却如何也没有想到,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被窥破秘密的景玉卿身子僵硬了一刻,随即认命般闭了眼,不再做任何反抗。姜如意也沉默下来,只匆匆替他换好衣服,然后又退到桌边坐下,远远关注着他的情况。

景玉卿不再睁开眼,只无声地倚在床头,一动不动。渐渐的,他的喘息和颤抖慢慢平息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想是药效彻底发作,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即便在睡梦中,他的双眉依旧微蹙着,似乎暗藏着浓重得化不开的心事,和平日里那番平和温文的模样大相径庭。

而他身上的伤痕还清晰地烙印在姜如意的记忆中,那是她不慎窥破的,他心底不与人言的秘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月色洒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如霜如雪,衬得大雨过后的天地越发静谧。

姜如意趴在桌上,心情复杂地盯着窗外湿漉漉的地面,心中百感交集。

直到神智恍惚,困意袭来……

姜如意被鸡鸣声惊得忽然坐起,这才发现自己不觉间竟已睡了好久。

但睁开眼,却蓦地撞进了一簇沉静的目光中。景玉卿坐在桌子对面,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也不知究竟看了多久。此刻窗外天光已然放明,点亮了他眼中的哀伤,自嘲,无奈……以及太多她无法一眼望穿的重重暗涌。

想到几个时辰前,自己误打误撞发现了对方的秘密,还是两个,姜如意顿时有些心虚,恨不得马上失忆。

只得站起身,没话找话道:“那个……景公子,你没事了吧?没事的话,眼看这天也亮了,那我就先走了!要不然咱们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让人看了也不太好,更何况我名义上还是有家室的人……”

她绵密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以掩饰内心的局促和慌乱。边说着,人已经朝外面走去。

然而刚一转身,衣袖却被人一把抓住。她微微一怔,可紧接着身子却骤然被拉得回过身去,猝不及防地投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那怀抱力道极大,大到甚至有些颤抖,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涛,铺天盖地,浩浩汤汤,瞬息间充满她的世界,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和缝隙。

她从不知,向来温润平和的景玉卿,竟也能有如此大的力道,一时间猝不及防,便只是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人都傻了。

恍恍惚惚地,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冒出:他不会……他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吧?!

但仅仅是片刻功夫,景玉卿就放开了她。他摊开姜如意的掌心,抬手缓缓写道:“昨夜,多谢。”

及至再抬起眼时,目光中便只剩一派风平浪静的笑,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所以……刚才他只是一时激动,向自己表示感谢而已?姜如意立时松了口气,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没事没事,咱们都这么久的朋友了,在那种情形下,我怎么可能置你于不顾?”她忙摆摆手笑道,顿了顿,又有些尴尬地补充,“只是……每个人应该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吧,我……不是有心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而景玉卿却报以她一个安抚的笑,随即带她重新回到桌边,拿起桌面上一张折好的素笺,递到她手中。

姜如意有些迷惑地接过,及至展开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才不觉惊讶起来——景玉卿竟向她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秘密。

景玉卿出身书香世家,家族也曾有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辉煌时候,然而到了父亲这一代时,却已然日薄西山,门庭冷落。父亲奋斗了半生,却依旧无法扭转家族颓势,便转而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尚还年幼的他身上,希望他能一举考取功名,封妻荫子,振兴门楣。

为此,他近乎疯魔。但凡景玉卿有任何不如他意的地方,轻则挨饿,重则挨打。

可他的父亲却忘了,那时的他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天性中的烂漫和懵懂还未褪去,更不懂自己肩头所背负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在他童年中的大多时候,都是饿着肚子在幽闭的禁室中度过。在无数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他蜷缩在黑暗的一角,被巨大的孤独和恐惧所包围,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在他十岁那年,母亲终于忍受不了父亲日益暴虐的性格,愤然离去。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他趴在禁室的窗口,朝着远走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呼喊,一声接一声,直到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然而他心中最后的宁静的港湾,却还是在滂沱的大雨中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从此以后,景玉卿却再也无法独自面对任何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每每遇到这样时刻,恐惧和战栗便会重新涌上心头,万蚁蚀般侵入他的四肢百骸。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又如同被沉入无边的深海中,他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喘不过气,说不出话,只能任由痛苦肆无忌惮地占据全部身心……

也曾请大夫看过,大夫虽然替他配了安神静心的药丸,暂时助他挨过一次又一次的发作,他心中再清楚不过——这是心上的病,唯有心药才能根治。

于是,这一拖,便到了如今。

……

看完最后一个字,姜如意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景玉卿措辞简单,不曾过分渲染什么,可少年孤独蜷缩在禁室角落,以及绝望冲着大雨呼喊的种种画面,却依旧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彷如亲见。

谁能想到,如景玉卿那般温润如玉的男子,竟有着如此孤独甚至惨烈的童年?

“为什么……告诉我?”巨大的震撼和触动中,姜如意默然许久,才开了口,声音有些低哑。

景玉卿缓缓提笔,提笔在纸上写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笔尖顿了许久,才又补上后面半句,“实则不需二三,于我而言,一个足矣。”

说罢,他抬眼静静地望向她,目光如一泓甘泉,分明清澈见底,却似掩藏着什么,让人终究无法轻易望穿。

但见他举手投足间已然十分平静从容,姜如意便也笑了笑,道:“既然景公子这么信任我,那我也不会辜负你,你放心,这事儿我定会替你保密,绝不对外人透露一个字!”

景玉卿微微一笑,轻轻颔首。

姜如意回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天光已然大明,便道:“这都快日上三竿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昨晚也没来得及给铺子打声招呼,兴许阿黄和小明正在四处找我呢。”说着急急打开门,正要走,想起什么又回身冲景玉卿道,“以后下雨的夜晚别急着赶别人走,也别一个人呆着,到时候……到时候我来过来你吧,也好有个照应!”

说罢冲他摆摆手,先探头探脑地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溜了出去。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景玉卿立在原地,回味着犹在耳畔的话音,眸心逐渐溢满惊喜的笑容。但很快,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他面上所有的表情都立刻僵在原处,随后一扫而空。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昨夜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了,所以我并未现身。”

景玉卿没有回头,只微微眯起眼,看向从门缝中透出的刺眼的明光。

那声音等了半晌,又道:“其实,你很庆幸,甚至很期待,是不是?”

景玉卿闭了眼,双手紧握成拳,似在隐忍。

那声音不再追问,只稍稍压低几分,语气中隐隐有警告之意,“时间不多了,希望你还记得我们的目的,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

景玉卿闻言,眉心骤然闪过一丝无力,握拳的手忽然松开,随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回家之前,姜如意先远远地在附近窥伺了一番,见铺子照常开业,段青尧照常说书,便放下心来,悄悄从后门绕进了院子。

一开门,却恰好撞见小明人高马大地杵在后院,四目相对,姜如意吓得立刻后退了一步。

她有点心虚,毕竟还没想好如何在替景玉卿保守秘密的前提下,合理解释自己昨晚的夜不归宿……

见对方一副要问自己昨夜去向的样子,她赶紧先发制人,扯开话题,“咦小明,你在这儿做什么,我看前厅客人不少呢,你怎么不去帮忙啊?”

小明果然呆呆的,被这么一打岔就忘了自己要说啥。他愣了愣,指指前厅道:“阿黄在那边照应着呢,我、我刚从茅房出来。”

“原来如此,”姜如意忙做出来了然的样子,道,“那你快去给他帮忙吧!”

说完就往自己房里溜。

小明站在原地抓来抓脑袋,总觉得少了什么。忽然他灵光一现,想起了自己没说完的话,便冲着姜如意大声道:“对了掌柜的,刚忘了问。昨天一整晚你都去了哪儿啊,可把我们给急死了!”

这一嗓子声量奇高,颇有几分震耳欲聋的架势。

姜如意赶紧冲过去捂住小明的嘴,把人拖到角落里。然而朝前厅看了一眼,却见不少客人已经停下手里的事情,正探头探脑地往后院看。

这下好了,整个武陵城都知道她夜不归宿了……

姜如意无语扶额,早知道不如不耍小心思,进门就直接搪塞一下小明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正在想编什么理由搪塞一下,却见阿黄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然而看到姜如意后,他却没有问她的行踪,而是急吼吼地道:“掌柜的,你可算回来了!十三哥一大早就走了,也没说去做什么,只是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你快看看是什么吧!”

姜如意闻言,只觉得头顶仿佛炸响了一道惊雷。

她接过信,好半晌才怔怔地问:“他……走了?”

阿黄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愣了愣,才道:“昨晚上掌柜的一夜没回来,十三哥把我们安顿好之后,又出去找你。那么大的雨,他一直找到后半夜,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什么话也没说,就自己回了房。”

小明也小声附和道:“十三哥来这么久,我还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呢……”

阿黄和小明七嘴八舌说着昨天夜里的情形,但姜如意恍恍惚惚却只想着,昨晚在珍馐坊,其它人都已醉得不省人事,可季十三却没有。

也就是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夜和什么人在一起。

见她失神,阿黄想了想又道:“掌柜的,你别怪我多嘴啊,我觉得你俩虽然不是真夫妻,但十三哥心里对你还是挺有意的。你和景公子一起去茶楼的那次,其实……被十三哥撞见了,然后他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明也道:“这段时间也是,我们不知道你和十三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他虽然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心里却一点不开心……”

阿黄和小明努力扮演着老娘舅的角色,但姜如意渐渐地却什么也听不见了。纷乱的思绪在刹那间涌入脑海,拧成毫无头绪的乱麻,几番纠缠拉扯之下,最后便只剩了一个念头。

季十三……走了?

他竟然走了?!

她如梦初醒,忽然看向阿黄,“他往哪边走了?”

阿黄被她模样吓了一跳,愣了愣,才伸手朝东边一指,“好像、好像是城南的方向……”

话音未落,却见姜如意已经一溜烟跑出了门。

姜如意没头苍蝇一般,沿着人流如织的街道仓皇地奔走,一路上熟人众多,有和她打招呼的她也无暇顾及。

此时此刻,她眼中只希望看到,也只看得到一个人。

是初见时没脸没皮抱大腿求收留的季十三,是卖脂粉时极尽忽悠之能事的季十三,是调戏自己时眉梢眼角全是坏笑的季十三,是偶尔正经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季十三。

是在墙角处自嘲地说着“你早就知道了,又何必明知故问”的季十三,也是在宴席散去时深深凝望自己,眼底似有万语千言,最后却只说出了“路上小心”的季十三……

回忆被串联起来,许多模糊的片段也因此变得清晰。

是了,他早就想着要走了。从身份被她知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动了这样的心思……

城南郊外临着一条小河,河边满是及人高的芦苇荡。

姜如意一路奔至河边,举目四顾,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唯有零星几只水鸟,扑腾着翅膀游走在河岸浅滩上。

没有她要找的人。

姜如意的眼睛忽然酸的厉害,她强忍着泪意,伸手用力地揉了揉,不管不顾地冲着河面大喊:“季十三,你这个混蛋!大混蛋!”

这些时日来,她一直憋着一口气暗中跟季十三较劲,试图逼他亲口说出自己秘密,给自己一个解释。

她已经想好了,不管他说什么。只要是他说的,她便深信不疑。

可谁能想到,他竟然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

清亮的女声在空如一人的郊外久久回荡,渐渐淡去,最终消失不见。

然而片刻后,一旁的芦苇荡中却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很快,一人从茂密的枝叶中探出头来,头上还沾着几片芦苇的叶子。

他疑惑地看着她,一脸“找我吗”的表情。

不是季十三又是何人?

姜如意:“……”

然而四目相对间,季十三却清楚地看见她双眼泛红,正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呃,我是不是出现的时机不大合适?”他嘟囔了一句,然后原封原样,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

姜如意:“……”

她三两步追上去,语无伦次地大喊:“季十三,你不许走!你给我站住!”

季十三依言站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大片芦苇环绕在他周围,随风摆动,将他的身影掩映得时隐时现,明晦不定。

姜如意因为激动而用力喘息着,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的压抑憋屈,刚才的伤心失落,都在此刻重见季十三的瞬间化为熊熊的怒火。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这人暴揍一顿。

“季十三,你是个混蛋你知道吗?!”她忍无可忍,爆竹似的扔出一大串问题,“没错,我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和过往,但那又怎么样,你真以为剑客无名是什么不得了江湖名人吗?被发现了身份就要卷铺盖走人,你还是不是男人?如果有什么隐情和苦衷,你跟我解释啊!我有说过不信你吗?!”

姜如意也知道,自己对季十三的这份笃信不过源自于直觉,其实毫无根据。可她就是觉得,他绝不是那样的人。毕竟,他是怎样的人,这些日子里她都点点滴滴地看在眼中,武陵城中街坊邻居们对他的喜爱,也同样是最好的证明。

她想要相信他,可他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季十三闻言,过了许久,才缓缓地回过头来。

“其实,我……”他迟疑了一下,开了口,然而刚说一个字就被姜如意粗暴地打断。

“你闭嘴,我还没说完!”

季十三眨了眨眼,只得依言闭嘴。

“我虽然不敢说全然了解你,”姜如意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还在气头上,“可我能肯定,你绝不是那种会害死师傅的人!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传言,我知道一定不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肯和我好好说说?!还有景玉卿的事情,你既然误会了,为什么不问我,不听我解释?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以至于……以至于要走,都不愿意当面和我告个别?”

她脑子很乱,话说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到最后,更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忽然觉得满腹委屈。

二人之间一时无人说话,空气里便只剩下了沉默。

直到芦苇荡中忽然传出窸窣声,季十三眼睛一亮,立刻循声钻了进去。片刻后,等重新回到姜如意的视线时,怀中已经多了一只棕色的小奶狗。

姜如意:“……”

这是……什么情况?

而小奶狗用葡萄一样的眼睛看了看面色铁青,眼睛红红的她,似是被吓到,立刻缩回了季十三的臂弯,发出低低的“嗷呜”声。

姜如意:“……”

她疑惑地转向季十三,用眼神发问。

季十三伸手挠了挠头,似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好半晌,才露出尴尬的笑容道:“那个……张阿嫂家的小狗丢了一只,叫二傻,她很着急。所以其实,我今天是出来帮她找狗的……”

什、什么意思?

姜如意懵了,这句话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怎么就闹不明白了呢?

见她表情疑惑,季十三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决定还是说得直接一点。

“其实我刚才就想告诉你了……”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其实……没想走啊。”

姜如意:“???”

她猝不及防,愣了足足三秒钟,随即又如梦初醒,拿起手中季十三留下的信,飞快展开。

上面是季十三熟悉的鸡抓一样的字:娘子,我今早出门帮张阿嫂找小狗,等我回来的么么哒。 后面还画了张十分可恶的笑脸。

姜如意:“……”

季十三察言观色,似乎明白了什么,试试探探地问:“莫非……你以为是我留的诀别信?”

姜如意:“……”

这时候少说两句会死吗?!

可恶的阿黄,出门了就说是出门了啊,说什么“走了”,害她闹了这么大一个误会,连信也没顾得上看就直接冲出来找人了!

想到自己刚才那一番不顾形象的激动剖白,姜如意的脸霎时就红成了番茄,羞愤得恨不能立刻原地去世。

她偷偷地撩了季十三一眼,发现后者正静静看着自己,便立刻跟触了电似的,原地转身,拔腿就走。

不行,她要被自己尴尬死了,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然而手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抓住。

姜如意一怔,本能地试图把手抽出来。然而季十三掌心的力道很大,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硬。她抽了几次,竟抽不出,只能回身愤愤地看向他。

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季十三满是温柔的眼眸。

他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缓缓举步,走到她面前站定。

“对不起,这些时日来我一直在回避你的试探,也一直矛盾于是否要向你坦白我的过去,”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带着些许沙哑,“因为……”

姜如意忘了抵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季十三默然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再度开口,“我的六位师父……确实是我害死的。”

贵铺真忙

贵铺真忙

作者:暗香盈袖类型:都市状态:已完结

一时贪财,姜如意收留了受伤的神秘男子季十三,并答应和他假扮夫妻,直到对方伤好为止。本想着就当给自己的脂粉铺招了个免费临时工,谁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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