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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铺真忙在线阅读全文 姜如意季十三小说大结局

时间:2021-11-26 17:32:46编辑:梦曼

火爆新书《贵铺真忙》是来自作者暗香盈袖最新写的一本都市风格的小说,男女主角是姜如意季十三,文中的爱情故事凄美而纯洁,文笔极佳,实力推荐。下面是简介:一时贪财,姜如意收留了受伤的神秘男子季十三,并答应和他假扮夫妻,直到对方伤好为止。本想着就当给自己的脂粉铺招了个免费临时工,谁料某人入戏太快,立刻化身宠妻狂魔,不仅天天吹她彩虹屁,还处处高调秀恩爱。“我家娘子不仅会做胭脂水粉,就连化妆的手艺也是一绝,为夫当真是与有荣焉!”“我家娘子别的都好,就是太黏我了,哎呀,可真伤脑筋呢。”“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得自重。要不然,我家娘子会不高兴的。”“哪里有娘子,哪里就是我的家。”姜如意扶额,倒也不用这么卖力的演啊!然而,当她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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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要从十年前,那场席卷武林的无形浩劫说起。那时候,距离季十三偷偷离家,闯荡武林,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年。

季十三出身于富贾之家,父亲自小便为他延请教习,教他武艺,意在防身之用。不料季十三竟是个天生的武学奇才,不仅极快地学会了教习们所教的东西,还能自行融会贯通,加以变化和提升。

很快,教习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因为他们都已不再是季十三的对手。而与此同时季十三也发现,比起经商之道,自己似乎更向往那个杀伐果断,快意恩仇的江湖。

于是在一个月黑逢高的夜晚,他留书一封,让父母放心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

季十三闯荡江湖之路异常顺利。

他自幼跟随经商的父亲四处游历,见过的世面极广,因而上至琴棋书画,天文地理,下到斗鸡遛鸟,蹴鞠投壶,样样都信手拈来。加之性格爽逸,能说会道,自带几分“自来熟”属性,故而哪怕是初次见面的人,也能很快称兄道弟。

潇洒快意,笑对恩仇。就像那首诗中所说的:“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短短两年里,他四处惩奸除恶,行侠仗义,走到哪儿,朋友就交到哪儿,倾慕红颜知己也就追到哪儿。他的出现,如同一颗璀璨的明星,倏然点亮了武林暮气沉沉的夜空。

在此期间,他也和少林、武当、崆峒等掌门也结下了些许因缘。对他这样乖巧玲珑而又惊才绝艳的武林后生,长辈们无不喜爱备至,即便季十三明确表示不会加入任何一个门派,他们也不计较,依旧时常指点他武功,对他倾囊相授,希望他能将武林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的正道精神发扬光大。

于是渐渐的,季十三便有了六个师傅,而他的武艺也在这期间精进到常人无法企及的地步。

只是,为了防止被家人找到,季十三从不对人提及自己的名讳,久而久之,江湖中便称他为“剑客无名”。

而就在这时,一场风暴,忽然席卷了整个武林。

不知从何时起,江湖中人人都开始想尽办觅得一种奇药,名为“极乐五石散”。

实则比起药来,它或许更像是一种毒,能让服食之人产生最美好的幻觉,达成心底最念念不忘的心愿,见到想见而不能见的人,忘掉现实世界中苦痛和忧愁,失意与不顺,从而获得快乐,如登极乐。

贫穷困顿之人,可以平步青云,直至富贵盈门;相思无门之人,可与心上人两情相悦,共赴白头;失去至亲至爱,可以重新再见,共话相思;被欺压之人,可以翻身成为人上人,尽出恶气。

这世间永不缺失意之人。而这些极致美好的幻觉,便是最好的精神慰藉,足以引得他们步步沉沦深陷,渐渐为之疯狂。

然而流传于世的极乐五石散数量极少,制法又无人知晓,故而很快,起初的私相授受就演变成了一发而不可收拾的争夺。为了它,有人倾家荡产,阖家反目,有人杀人越货,为非作歹。

江湖动乱在即,名门正派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很快他们得知,极乐五石散的始作俑者,乃是“毒圣”玄谷子。

玄谷子本名桑栩,人如其号,极擅制毒用毒,但性情孤僻阴鸷,行事怪异不羁,终日只隐匿于上合谷内摆弄各种毒物,从不与江湖中人往来。

他武功尽失被迫入谷之前,曾是玄谷派的掌门人,那时的玄谷派在江湖中以毒为利器,声势极大,如日中天,却终因争夺武林霸主失败而分崩离析。但江湖中时有传言,玄谷子从未摈弃自己想要掌控武林的野心。

而如今,极乐五石散就是他最好的武器。有了它,玄谷子即便足不出户,也能兵不血刃地将整个武林搅得鸡犬不宁。

若任由事态发展,只要极乐五石散在手,便会有无数人为了重温幻觉中的美梦而前赴后继,心甘情愿受他驱使。

事不宜迟,以少林、武当为首的八大名门正派立刻集结起来,联手围剿上合谷。经过商议,他们决定逼玄谷子交出极乐五石散的配方,并将他带回少林寺清修三年,加以感化,以求凭借最小的代价,换回武林的和平安宁。

季十三虽算不得正派中人,对于这样的大事却也不愿错过。他行事素来不羁随性,想着有热闹便看看热闹,若无热闹可看,去给师父们帮帮忙也是好的。

当他赶往上合谷时,正派联盟正把一个山洞围的水泄不通,八大门派的弟子乱糟糟地堵在外面,场面有些混乱。

季十三便趁乱凑过去打听了一番,得知三日前,他们已猝不及防地奇袭了玄谷子的所在,将其重伤,千钧一发之际,玄谷子却忽然放出毒烟,并趁机逃入了附近的山洞中。然而就是这一洞之隔,便已让他们苦不堪言。

每当他们冲进去的时候,玄谷子便会放出些奇怪的东西应战,有时候是毒蛾,有时候是毒虫,有时候是毒蛇,有时候是毒蜈蚣……一连数次,还不带重样的,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如是几番下来,正派联盟不仅无法进入山洞,还折损了不少弟子。

商议之后,所有人只得暂时在洞外驻扎,并安排人手将山谷的入口严密把守住。毕竟玄谷子远离江湖多年,无人知道他手中还藏着多少奇怪的花样,须得谨慎计议再做打算。

正说着,几个倥侗派弟子齐刷刷地走到洞口边,深吸一口气,开始朝里面放狠话。

“玄谷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玄谷子,你已经被包围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劝你早作思量!”

“玄谷子,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只要你肯改过自新,各位掌门也会容你重新做人!”

……

喊话声此起彼伏,传入洞中还隐隐回荡出些许回声。

但面对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说,玄谷子很快给出了自己独有的回应:“去你大爷的!”

不仅如此,这四个字还在回声之下被重复了四次……

众人:“……”

许是没有听过如此粗鄙之语,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季十三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觉得这玄谷子也算是个性情中人,他对这样的人,向来印象不坏。但转眼看到六位师父人人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便也将玩心收了几分。

这洞口处已是铁板一块,自己过去凑热闹也帮不上忙,更何况师父们的正牌弟子们对他向来不大友好。不如去附近转转,万一有意外收获呢。

思量了片刻后,便寻了个空当,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辗转来到隔壁山头,居高临下地往谷中看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丛生的杂草和苍翠的碧树。乱山深处,一湾碧水潆洄而下,平心而论,倒是一处有山有水的清幽之地。

他盯着那湾潺潺流动的溪水看了许久,忽然眼睛一亮。因为溪水流动的方向,正指向了玄谷子所藏匿的山洞。

是了,以玄谷子那般狡猾之人,又怎会当真把自己置于死路之中,就这样坐以待毙?

若他已暗中为自己安排好了后路,必然就是水路了!

虽然一切还只是猜测,但季十三已经忍不住兴奋起来。他当即来到小溪边,沿溪而行,往下游而去。

山中杂草丛生,乱石嶙峋,极难行路,偶尔还有一阵来得快去也快的山雨。季十三索性施展轻功,轻盈如燕地在树梢间跃动,只是这上合谷极大,水势又蜿蜒,故而折腾到午后时分,也还未到谷底最深处。

周遭弥漫起浓浓的白雾,将视线也遮蔽得一片模糊。

虽然嗅不出什么端倪,但季十三还是谨慎地从袖中掏出一颗百花丹含在口中。然而走了几步,脑中却依旧泛起一阵晕眩,四肢也变得乏力。他胡乱找了一棵树支撑着身体,只觉得汗如雨下,心如擂鼓。

还是……中招了吗?!

“大哥哥,你没事吧?”正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却从薄雾中响起。

季十三循声望去,隐约看见是一个小女孩的轮廓。待要细细分辨,眼前却忽然一黑,昏了过去。

季十三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靠坐在一棵树边。

天已黄昏,雾气也已散去,只余下夕阳的余晖,将谷中照得一片宁静。

粗粗算来,自己昏迷了好几个时辰。季十三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身子依旧疲软无力,不由得又坐了回去。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间,头顶传来一丝异样之感,似有什么东西朝自己袭来。

季十三神情一凛,本能抬手,将那东西截住。

定睛一看,掌心握着的却根本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个大大的红苹果。

紧接着,上方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季十三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正摇晃着双腿,坐在枝干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小女孩七八岁模样,梳着羊角辫,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灵动异常。

下一刻,她已经顺着树干,动作熟练地爬了下来,然后朝着另一侧大喊:“爹爹,爹爹,大哥哥醒了!”

话音落下,已从不远处牵出另一人来。那人观之不过三十来岁,身量高大挺拔,容貌英俊不凡,只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十分之不修边幅。

“小子,算你命大,”他嘴里叼着一根草,没个正形儿地伸手点了点季十三,“若不是我闺女要救你,你啊可就惨咯……”

季十三收起打量的目光,忙道:“多谢前辈相救。”

男子牵着小女孩找到一片空地坐下,“呸”地吐掉嘴里的草,近距离将季十三打量了一番。

“模样的确不错,感谢你这张脸吧!我这闺女啊,大小就喜欢黏着长得好看的哥哥姐姐,”说着,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女孩,瞬间堆起笑容,连声音也变了个调,“所以,宁宁才最喜欢爹爹是不是?”

季十三:“……”

这变脸速度让人猝不及防,看来是爱女狂魔没错了。

“是的,”名为宁宁的小女孩甜甜一笑,“虽然爹爹没有这位大哥哥好看,但宁宁还是最喜欢爹爹!”

男子:“……”

男子伸手捂住胸口,仿佛受到十万点暴击。

季十三忍俊不禁之余,也没忘记正经事。他平复了一下气息,察言观色道:“晚辈听闻,各大门派近日正在围剿藏匿于此的‘毒圣’玄谷子,此地正是动乱之际,前辈带着爱女,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男子斜睨他一眼,“少套老子话,有屁快放!”

季十三:“……”

这人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既如此,季十三索性也不绕弯子,便笑道:“若晚辈没有猜错,前辈就是玄谷子本人吧?”

“猜的?”男子从鼻息里哼出一声,不置可否。

季十三道:“晚辈自然不是胡乱猜测。”

男子扬眉,似有几分兴趣,“说说?”

季十三扬了扬眉,一字一句道:“其一,玄谷子在上合谷隐匿多年,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又怎会任由自己落入被人围堵的绝境?若我猜的没错,他藏身的山洞里多半有积潭,可供人走水路而出,我循着溪水而行,总能发现蛛丝马迹;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分明已经服下了能抵御百毒的百花丹,却依旧中毒昏迷,能如此这般下毒于无形之人,江湖中除了‘毒圣’玄谷子,又岂会有第二人?”

而对面父女二人闻言,却整齐划一地发出了“扑哧”的笑声。

“小子,你还挺抬举我哈,”而男子也笑起来,等于默认了季十三的猜测,“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纠正你一下,你之所以四肢发软加晕倒,其实跟中毒没什么关系,是饿的。”

季十三:“……”

玄谷子:“你是不是一天没吃饭了?”

季十三:“……”

玄谷子:“是不是身上也没带干粮?”

季十三:“……”

玄谷子唏嘘道:“看你这一身行头,就知道是那种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一出身就金尊玉贵,没吃过苦受过累,生存技能更是为零。再能打又怎么样,啧啧啧,扔到山里一天都待不下去。”

“谁说的,”季十三反驳道,“别看我才十五,我十三岁就出来闯荡江湖了!”

“是闯荡江湖还是游山玩水?”玄谷子不以为意,继续揶揄,“出门没少带银子吧?爹娘有没有安排一队人马贴身保护啊?”

季十三第一次在口舌上遇到了对手,急急道:“我自是背着爹娘出来的,只随身带了一张银票而已。”虽然面额的确有点大,大到他自打出门,就没有操心过钱的问题。

玄谷子笑了,“开玩笑,你四处用银票兑银子,你爹娘会不知道你的行踪?”

季十三愣住了。一直以来,他竟从未想到这一点。

是了,季家生意遍布各国,和许多钱庄都有往来,只需稍稍一查,他的行踪便毫无秘密可言。

所以……自己在哪里,做了些什么,其实爹娘一直都知道?而他们却没有强行将他带回,是不想破坏他闯荡江湖的梦想?

见季十三沉默下来,表情有些黯然。玄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包好的饼,朝他扔了过去。

季十三抬手接住,皱眉看了看上面黑色的不明痕迹。

玄谷子笑着从后颈处揪出一只虱子捏死,然后弹飞,“没事,我也就半个月没洗澡,不脏!”

季十三:“……”

“小子,有水果有干粮的,你这伙食不错了,营养还很均衡,”见他犹豫,玄谷子站起身来,似是要夺,“你不吃就给我,这苹果可是我闺女亲手摘的呢!”

季十三:“……”

谁能想到,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毒圣玄谷子,竟然是这种画风?

最终季十三还是抵抗不了饥饿的诱惑,把饼和苹果都吃得渣也不剩,果然很快便觉得身上恢复了气力。此时天已经全黑了,玄谷子在附近扒拉出一片敞亮的空地,生了个火堆,宁宁趴在旁边的一团杂草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玄谷子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火光点亮了他的眸子,映照出里面满溢的温柔之色。

似乎觉察到季十三正在看自己,玄谷子徐徐开口,“这孩子自小没娘,成天跟着我这个当爹的混日子,倒是落得半点也不娇气。”

对于玄谷子的过往,季十三行走江湖时,也略知一二。据说玄谷派如日中天时,他曾野心勃勃地想要称霸整个武林,最终却不敌正派联盟,大败而归。门派解散,武功全失的他,只得带着妻子仓皇逃入这上合谷内。

正派联盟也曾想过斩草除根,只是这上合谷处在荒野之乡,地势复杂,行路不便,加之敌暗我明,搜寻不易。故而双方猫捉耗子般你找我藏了数个回合,最终以正派联盟放弃告终。

但至于他的妻女,江湖中却无人提及过,也不知这里面到底有怎样的故事。

将宁宁身上的外袍掖好,玄谷子目光柔和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确认人已经安然睡去,这才徐徐站起身来。

然而身形却一个晃荡。

季十三忙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道:“这是干什么?我还没那么柔弱!”

这一甩轻飘飘的,透出明显的虚浮之意。季十三觉察出端倪,略有些强硬地抓住他的手腕,搭上脉用内力稍稍一试,却不由大惊失色。

他虽不通医术,却也能能明显觉察出玄谷子此刻体内经脉滞塞紊乱,几乎是一团乱麻。

世人皆知,脉象大乱,是将死之兆……

即便早知玄谷子几日前已为武林正派所伤,却没想到伤势已经沉重至此。季十三根本想象不出,对方需要费多大的气力,才能维持住若无其事的模样,和自己谈笑风生,插科打诨?

季十三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玄谷子自己先笑起来,道:“哎,内力没了还是不行,身子骨跟纸扎的一样,半点折腾也经不起,才挨了一掌就成这样了!”顿了顿,突然收了笑,声音放低,“你别告诉宁宁,我不想让她担心……这孩子虽然年纪小,看着无忧无虑的,实则比谁都聪明,都懂得察言观色。她的心思,都藏在肚子里呢。”

说着,终于抑止不住地低低咳嗽起来。

原来,他之前若无其事的伪装,都是为了这样的缘故。季十三转头看向宁宁平静的睡颜,默然片刻,转向玄谷子道:“前辈,我帮你疗伤吧。”

“不用!死不了!”玄谷子继续甩开他,模样竟有几分傲娇。

季十三顿了顿,道:“前辈,你可曾想过,自己若有个三长两短,宁宁怎么办?”

玄谷子闻言一惊,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末了,伸手点了点他,“你小子……可以啊,看来不该把软肋暴露给你!”

这意思,便是不再拒绝。

季十三微微一笑,在他身后盘腿坐下,伸出双掌贴上他的背脊,徐徐注入自己的内力,而他自己却很清楚,玄谷子的伤势实在太重,即便日日替他疗伤,也撑不过三日。

一直到疗伤结束,二人都各怀心事,没有说话。周遭静的可怕,只有夜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最后,是玄谷子开口打破了沉默。

“小子,我知道你是他们的人,”他道,“就算不是,也和他们有点关系。”

季十三微微一怔,正想说什么,玄谷子却一拍他的肩,道:“别紧张,但我也看得出,你跟他们不完全是一路人。你身上,没有名门正派那股虚伪做作的味儿!”

师父们中枪,季十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讪讪地笑了笑。

而玄谷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一次大惊失色。

“我决定认怂了。明天我就去找他们,他们提的条件,我都答应!”见季十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又是一笑,“你说的对,我不能死。我死了,谁来照顾我的宝贝女儿?我听说少林的《易筋经》不错,明天就去跟……少林那秃驴叫什么来着?哦,明空老儿,我去跟他谈谈,让他拿来借我疗疗伤,不就是闭关三年吗?等出了关又是一条好汉!”

季十三欣喜过望。

遇上玄谷子之初,他的确想过要游说对方放弃抵抗,甚至还动过武力解决的念头。然而半日相处下来,他对玄谷子的印象却有了极大的改观。

他们骨子里有着一些相同的东西。

这人虽然行事虽不着调,外加有点话唠,可性子却十分率直,面对女儿宁宁时,更是会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情。

面前这个嬉笑怒骂的性情中人,似乎很难和外界传言中臭名昭著,野心勃勃的玄谷子联系起来。

因此他迟疑了,却没想到,自己无心插柳的一句话,竟促使玄谷子做出了决定。

他决定活下来,照顾自己的女儿。

季十三许久没有受到如此触动了,他看了看宁宁的睡颜,又转向神谷子,坚定道:“若前辈心意已决,明日我可为你引荐。”

“不需要那么麻烦,我自己去就行。”玄谷子一摆手,“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务必要答应我。”

“前辈请讲。”

“明日一早,你带宁宁出谷。”玄谷子并不给季十三同意或者拒绝的机会,径自说下去道,“出谷的路我会替你指明,你带她出去之后,找到这个地方,那里的主人是我的故交,把宁宁交给她即可。”

说着,已然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季十三接过,却没有打开,只迟疑道:“前辈既已决定去少林闭关,明空方丈慈悲为怀,定会善待宁宁,又何必……”

“我去和尚庙闭关就算了,我女儿年纪轻轻去那里是几个意思?当尼姑吗?”玄谷子嗤之以鼻,“你答不答应?不答应那我就坐在这里不挪窝了,死在这里算了!”

季十三:“……”

这人怎么跟三岁小孩似的,一言不合还耍起赖来了?

他算是领教玄谷子此人的脾性有多难以捉摸了,但迟疑半晌,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毕竟如何安排自己的女儿,是玄谷子这个做父亲的权力,旁人无权干涉。

而他答应去少林闭关,不仅能平息极乐五石散的事端,自己身上的伤也能得到医治。

这无疑是最两全其美的结果。

次日清早,二人便各自收拾停当。

宁宁刚睡醒,被季十三牵在手里时,人还有些迷糊。她揉着眼睛看着玄谷子道:“爹爹,这么早你要去哪儿啊?”

玄谷子蹲下身,小心地替她理了理头上的羊角辫,笑道:“这几天来谷中的坏人是不是很讨厌,爹爹去把他们都打趴下!你先跟着大哥哥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爹爹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宁宁怔怔地看着他,模样似懂非懂。

而玄谷子深深地凝望了她许久,忽地一咬牙,站起身来。

他拍了拍季十三的肩,忽然道:“小子,极乐五石散确实出自我手不假,但这件事我没有做错,事情演变成今日这样也不是我的初衷。所以……好好把我的女儿送出谷去,别出什么岔子。”

季十三微微一愣。向来离经叛道,不在乎旁人看法的玄谷子,这是在向自己解释吗?他心思流转,而对方却并不给他再问的机会,已经摆摆手,转身而去。

宁宁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大喊:“爹爹!爹爹!”

玄谷子脚步微顿,却终究没有回头,衣衫褴褛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熹微的晨光中。

多年以后,这一幕还会时常在季十三的脑海中回放,让他悔恨不已。

当时他若细心些,在细心些,便该会留心到玄谷子临去之时眼中有泪,而眼底深处,更暗藏了几分别样的东西。

并非是与女儿暌离三年的不舍,而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后面的事情,不需季十三说,江湖中也已是尽人皆知。那日玄谷子面见正派联盟后,便开诚布地告诉他们,极乐五石散的配方与制法就在家中,几位掌门不敢怠慢,立刻亲自带人随他前去取回医书。

然而玄谷子却将他们带至一处偏僻之所,猝不及防地发动了早已设下的机关。顷刻间,连成片的火药被接连引爆,在震耳欲聋的炸裂声中,整个上合谷很快化为一片火海……

在场的掌门无一幸免,连同玄谷子本人也当场丧生,就这样将极乐五石散的配发带进了坟墓。

而那日,季十三牵着宁宁,却意外地目睹了这一场惨剧的发生。

他本欲带着宁宁尽快离开,不料行至山腰处,宁宁却忽然发现了不远处空地上,正和正派掌门对峙的玄谷子。

可就在下一刻,爆炸便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化为漫山遍野的熊熊火光,宁宁吓得大哭起来,几乎本能地想要朝那边跑过去。季十三匆忙拉住她,见她仍旧胡乱挣扎,担心惹出动静暴露了二人行迹,便只得点了她的睡穴,将她带离。

即便那时候,面对冲天的烈焰,他自己心中也有着浓重的不安和担忧。

季十三抱着宁宁,匆忙地来到纸条上所写的地方——谷外一处再寻常不过的人家。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听季十三说明了原委后,什么也没多问,只小心翼翼地接过昏迷的宁宁,道:“我会照顾好她。”

季十三顾不上太多,匆匆返回谷中,却迎面遇上披麻戴孝,扶灵而归的各派弟子。

二十八具被白布草草盖住的尸身中,有六个属于他的师父们。

季十三倏然跪倒在地,周身狠狠颤抖起来。

是了,他早该发现的。玄谷子那样离经叛道,不拘一格的人,怎会甘心于对他所厌恶的名门正派俯首称臣?更遑论老老实实在少林闭关三年!

他早就不想活了,或者说,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之前他为了将女儿送出谷,才一直勉力支撑着,不肯有半分懈怠和放松。直到自己的出现,让他得以成功地将女儿交付出去,从而无牵无挂地慷慨赴死……

往日师父们悉心教授他武艺的种种画面再度浮现在眼前,彷如昨日般清晰。虽然他年少轻狂,行走四方,平素里和他们相见的次数并不多,他们对自己的好,他都点点滴滴藏在心里。

可如今,他甚至连一声谢也再无机会说出。

漫天撒纸中,季十三痛苦地弓起背脊,十指用力地陷进泥土中,满心满意都是悔恨和自责。

各派弟子们见他如此,脚步并不停留,反而表情冷漠地从他身边走过。对于这个从未正式拜入过门下,却得到了掌门最多偏爱的剑客无名,他们早有诸多不满和嫉恨。

隐约有不满的嘀咕传来。

“现在知道来哭丧,早干什么去了?咱们前几天和玄谷子拼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人家指不定在哪处温柔乡里听曲儿呢。”

“他又没拜入师父门下,过几天再找厉害的师傅拜他十个八个的也不在话下,这一点咱们可比不了!”

……

语声伴随着脚步声渐渐淡去,很快,此地便只余下了季十三一人。

许久许久,他才平息下来,对着远远离去的尸身,深深拜别三次。

随后,他踉跄着爬起,回身看向残余着滚滚浓烟的山谷深处,却猝不及防地笑了起来。起初只是低低的浅笑,但很快,仿佛是停不下来一样,浅笑变成了近乎放肆的大笑。

只是笑着笑着,却终是涕泗横流。

“前辈,你可真是……把我坑惨了啊……”喃喃自语了一声,他转身一跃,消失在山谷深处。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或者听说过剑客无名。

这个不可一世,名动一时的名字便就此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在江湖中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偶尔有零星的议论传出,说有人曾在上合谷中看见剑客无名与玄谷子在一处,八位掌门的死与他有所牵连云云,但终只是闲言碎语,很快便也随着剑客无名的消失而归于沉寂。

季十三说到此,便不再继续,而是长久地沉默下去。

此时此刻,二人已在小河滩边寻了一截断木,肩并肩坐下。小奶狗很乖地匍匐在二人脚边,时不时拿脑袋蹭一蹭他们的腿,发出低低的“嗷呜”声。姜如意边听季十三说话,边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的一根芦苇。听到这里动作一顿,猝不及防将芦苇杆折断。

她转过头,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极力压抑着的情绪翻涌。

于是她的心也仿佛被无形的手用力攥住,一下一下抽痛着。这样卸下所有伪装,对自己推心置腹的季十三,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迟疑半晌,她伸出手去,轻轻覆上了季十三的手背。

千言万语,尽在这一个动作之中。

季十三微微一怔,低头看着二人交叠的手,吃力地笑了笑,缓缓道:“那件事之后,我一直在想,我做错了吗?玄谷子父女救了我,又答应正派联盟们提出的条件,我替他完成临去前的托付,何错之有?”但下一刻,他声音又抑止不住地低了下去,语声中透着迷茫,“可我明知他是怎样的人,却对他的心思分毫也未察觉。终究还是我轻信于人,害了师父们……”

此刻回想起来,或许从玄谷子救下他的那一刻起,便是圈套的开始。是他凭着一腔无脑的热血,当了帮凶……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季十三曾发了疯似的在无人的山林里练剑,试图以此排解心中的苦闷和烦忧。可他却发现,自己的剑法不仅无法精进,甚至还越练越糟。

因为他已然找不到拿剑的理由。

过去,惩奸除恶,匡扶正义是他行走江湖的人生信条,为此,他如初生牛犊般意气风发,可以不惧任何艰险去任何地方,和任何人打上三天三夜。

可如今,他为之奋斗的信念已经当然无存。

“你为何练剑?”心底有无数声音在发出这样的疑问,可他竟无法作答。

为了匡扶正义。可什么才是正义?

为了惩奸除恶。可什么才是邪恶?

他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却促成了如此两败俱伤的恶果。是非曲直,黑白善恶,又该如何定义,如何分辨?

心一旦不再如止水,剑锋所指便也失了方向。

季十三终是放弃了练剑,彻底地离开了自己叱咤两年的江湖。他无颜回家面对默默支持自己的爹娘,便索性放浪形骸,终日混迹于各种酒楼,纵情声色,醉生梦死。

唱的听的最多的,便是这一首《遣怀》:“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扬州一觉十年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很快,身上的银钱被挥霍殆尽。他被人从酒楼赶出,却也不愿再用家中的银票,便开始了四处流浪的生活。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他便胡乱做些活计,跑堂帮工,挑水担柴,一概来者不拒。被人欺辱打骂也混不在乎,更不会再施展半分武艺。心中惦念着的,便是拿挣到的银钱去买酒,然后喝得酩酊大醉,不知今夕何夕。

醉乡广大人间小。唯有一醉,才能他忘记心内的自责与迷惘。

偶尔还能听到让人耳熟的传闻。

例如,玄谷子和配方消失在上合谷一段时间后,极乐五石散也逐渐销声匿迹,不复被人提及。人们开始争夺一个又一个新的***秘籍,不止不息。

例如,参与围剿上合谷的名门正派们都已挑选合适有为弟子接任掌门,重振旗鼓,渐渐的也已从那场浩劫中恢复过来。

有欲望的地方,便有争斗。有人在的地方,便是江湖。

但无论曾有过怎样的浩劫,一切最终都会重回平静,就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是了,江湖自有自己的法则和秩序,多一人少一人,都无足轻重。

天下之大,江河之远,剑客无名,也不过是沧生中蝼蚁般的存在罢了。

季十三喝尽了酒壶中最后一口酒,无声地笑了笑,然后起身离开。

该去下一个地方转转了。

就这样,季十三成了真正的浪子,如漂萍般四处游荡,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去过许多地方,却都在短暂停留后很快离开。

最终,在一次欠下酒钱之后,他被人追打,阴差阳错来到了武陵城。

季十三的突然沉默,让姜如意意识到,这段漫长而又曲折的故事,已经讲到了尾声。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只余下风声阵阵,穿梭在微波荡漾的河面。

许久许久,还是季十三自行打破了沉默。

他自嘲地笑了笑,道:“你看,剑客无名不仅不完美,反而身负罪孽,满身不堪,若是让那些花痴的小娘子知道了,一个个怕是要心碎一地了。别说是她们,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过去的自己……”一语既出,他默然半晌,才接口,“我昨晚思量了一夜,原本打算等你回了脂粉铺再告诉你,没想到……罢了,绕了一圈,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他语气虽故作轻松,可目光一直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并不扭头去看一旁的姜如意。

他知道自己掌心已经微微出汗,就如同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半晌之后,身侧终于传来姜如意的声音,问的却是一个出乎他意料问题。

“玄谷子的女儿……后来如何了?”

季十三怔了怔,却也如实答道:“我离开之前去看过她,没进屋,只是在墙头远远看了一眼,见她与那妇人一道干着农活,谈笑风生,并不见悲戚之色,便悄悄留了些银钱离开。想来这也是玄谷子最希望看到的画面。”

姜如意闻言不置可否,又道:“玄谷子骗了你,你还记挂着她的女儿,你……不恨他?”

“说来也怪,我直到今天依旧不觉得他如传闻中那般十恶不赦。或许是他看女儿时候的目光打动了我吧,那不是一个恶人会有的目光。”言及此,他忍不住低笑,“很天真,是不是?”

“是,”姜如意淡淡地笑了笑,却又跳跃式地问了另一个问题,“如果离开这里……你打算去哪儿?”

季十三闻言一惊,再不顾上什么,立刻转眼看向姜如意。四目相对,对方却只是微微扬眉,催促他回答。

眼底毫无波澜,满是平静和镇定。

季十三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觉得心头既突然沉了沉,又莫名有几分释然。

他这二十余年的人生里,从未如前阵子那般纠结忧虑,患得患失。而正是这样的反常,让他终于明白自己心底真正的渴望。

原来他是如此地不愿离开,如此地想要一生一世长留于此。

不知不觉间,这里已经有了他无法割舍的眷恋。

在江湖中漂泊多年,季十三头一次有了想要驻足停留的感觉。所以他失去了以往的果决,取而代之的是犹豫、迟疑甚至逃避。因为他怕了,他怕有关自己身份的秘密一旦揭开,眼前所珍视的一切,便会如烟消云散般再也握不住,抓不牢。

关心则乱,莫过于此。

可事与愿违,也同样如是。

此时此刻,这压在心头的包袱总算是可以放下了。他终于等到了答案,却果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

是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尚且无法原谅那样的自己,又怎能指望旁人能如此呢?

但不论如何,终归是如释重负了。

“四处晃荡吧,就跟之前一样。”顿了顿 ,他故作轻松地开口,“我这人漂泊惯了,在哪儿混不是混?”

姜如意没有再说话,二人之间再一次只剩沉默。只是季十三发现,此情此景之下的沉默,比任何时候都难熬。最终竟是他先缴械投降,站起身来。

他抱起地上的小奶狗,俯身看向姜如意。只在瞬息之间,便已敛去眸心百转千回了神色,恢复了那个笑脸迎人的季十三。那笑容是最完美的面具,足以让任何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时候不早了,我给张阿嫂把小狗送回去。”话音落下,他已然匆匆转身,几乎落荒而逃。

“季十三,你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可身后却突然传来姜如意的声音。

季十三依言停住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是否在有所等待,有所期盼,他一时间也说不清。

“季十三,我实在没有想过,你竟是这样的人。”姜如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对于玄谷子这样的恶人,你不仅助纣为虐,害死了自己的师父,事到如今甚至还不觉得他恶在何处,你自己又错在何处。放浪形骸,漂泊四方十多年又如何,你不过是在逃避,在做缩头乌龟罢了。抱歉,这样的你,我无法接受,你还是尽快离开吧!”

季十三静静地听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抱着小奶狗的手一点点收紧,紧到有些颤抖。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每多听一个字,他的心依旧抑止不住地沉入湖底。

不是他的,终归无法奢望,或许落拓江湖才是他的宿命。

默然许久,他轻轻一笑,缓缓道:“好的,我……”

话未说完,却被突兀地打断:“——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

季十三一愣,霍然回身,却猝不及防地发现姜如意已经极近地站在了身后。

“是不是被吓到了?”她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满是狡黠的笑意,“怎么?你吓唬我一场,就不许我反过来吓吓你啊?我可是很记仇的!这叫以血还血,以牙还……”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已被面前人大力拥入怀中。

姜如意猝不及防,一头撞进对方胸膛,只觉得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无孔不入,无所不至,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便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听着自己逐渐不听使唤的心跳。

心跳动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难以言喻的悸动充盈着胸腔,越来越多,似乎下一刻就要溢出。

二人就这般静静相拥着,彼此不言,却又胜过万语千言。

小奶狗第二次被抛弃在地,化身单身狗坐在一旁,十分不满地哼哼唧唧。

不知过了多久,季十三才缓缓松开手。

“你啊……”他低眉看向她,声音低哑得一塌糊涂,眼底却带着笑,“我是当真被你吓得不轻……”

“可你心里知道,我说的那些并不对,是不是?”姜如意脸还有些红红的,清了清嗓子道,“你若当真觉得自己错了,又怎会如此迷茫,如此矛盾?你所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帮师父们劝降玄谷子,为此不惜答应帮他将女儿送出谷。或许再来一次,你依旧会做同样的决定。你做了你认为对的事情,只是没能换来好的结果,可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因为后悔和自责,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季十三微微一怔,目光有些触动,却没有说话。

“你只是放不下心结,觉得没能阻止惨剧的发生,所以这些年来才会一直无法释怀,”姜如意仰头看他,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热切,“可我却觉得,你能不拘于世俗眼中的正邪善恶,完成玄谷子临去的嘱托,还记挂着她的女儿,这反而是最可贵的赤子之心。因为你心中有自己所坚信并恪守的是非黑白,这样的你,才是独一无二的季十三。”

季十三静静地和她对视着,始终没有说话。直到听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垂下眼去,似是极力调整着眸中情绪。

姜如意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一次,换她紧张了。

时间仿佛也就此变得缓慢。

然而许久,季十三突然抬起眼,突兀笑了起来,那笑容如三月初阳,明媚得近乎刺目。

姜如意一愣,严重怀疑他中了邪。她忍不住伸手在对方眼前晃晃,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季十三微微一笑,“我在想,我家娘子懂得真多,若是日后吵起架来,我恐怕争辩不过。”

出现了,这熟悉的老不正经的语气!

“你……你想明白了?”姜如意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娘子这一番话,让我霍然开朗。”季十三点点头,笑容越绽越明显,“更重要的是,娘子舍不得我走,那我自然便不走了,就长留于此,和娘子相依相伴,白头偕老。” 

等等,这变化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姜如意被他笑得有些晃眼,脸上一热,下意识反驳道:“谁、谁要跟你白头偕老了啊?!”

季十三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却很委屈,“可咱们都老夫老妻这么久了,琴瑟和鸣,恩爱有加,这可是街坊邻里都是知道的事情,娘子若是半路抛弃我,便是始乱终弃的负心人。”

姜如意:“……”

世上还有比这更无赖的人吗,怎么感觉又被他套进去了?!早知道他恢复得这么快,刚才就应该多吓唬他一下的!

正窘迫之际,双手却被轻轻握住。姜如意抬头,便看见季十三俊逸的面庞近在咫尺。

他俯下身,在她耳畔低声道:“其实,是我想和你长留于此,是我想和你相依相伴,是我想和你白头偕老。从今日起,世间再无叱咤江湖的剑客无名,只有武陵城姜记脂粉铺的季十三。我愿放下前尘过往,与你长相厮守,永不相负,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字一句,郑重其事。

温热的气息流连在耳畔,酥酥麻麻的,让姜如意的连也开始急剧升温。季十三这突然认真的模样,她是真的招架不住……

受到蛊惑般,她几乎不加犹豫地便点了头,嘴角也抑制不住地疯狂上翘。而下一刻,上翘的唇上便印上了一层柔软的触感。

季十三毫无征兆地俯身吻向她,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收。姜如意只觉得脑中噼里啪啦地炸起了无数礼花,整个人因为温度过高而几乎傻掉。

季十三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盖了戳,可不许反悔了!”

姜如意怔了怔,明白过来“盖戳”的含义,脸一红,咬牙道:“谁反悔谁是小狗!”

“汪汪汪!”回应她的,是来自单身狗的不满叫声。

二人对视一眼,很快齐齐而笑。

季十三弯腰将小奶狗抱在怀里,另一手牵了姜如意,二人就这般肩并肩往回走。烈烈骄阳高悬在他们身后,将天地染出了金灿灿的色泽,绚烂而夺目。

姜如意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什么,问季十三:“对了,你刚才到底为什么突然傻笑?” 

笑完之后就突然恢复如常,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这也太诡异了吧!

季十三微微扬眉,笑道:“因为我突然发现,娘子原来如此爱我。”

姜如意:“……”

“娘子怎么了,不想对此稍作评价吗?如果不评价,那便是默认了!不过娘子也别不好意思嘛,娘子爱相公,天经地义,理所当然,问心无愧,合理合法……”

“闭、闭嘴!”

……

一阵风起,吹得河畔的芦苇荡沙沙作响。谈笑间,季十三抬眼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眼底闪过着不着痕迹的暗涌。

为什么突然傻笑?不过是想明白了最终要的事情。

那便是,姜如意苦口婆心劝慰他时,眼中满溢而不自知的关切。

她眼中晶晶亮亮的闪着光芒,而光芒之中,他清楚地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唯一的,独有的影子。于是,心底原本阻塞着的东西,便在那一刹那如溃堤般霍然开朗。

其实十年了,那些是是非非道理他又如何会不明白?无非被自责和悔恨所拘泥,作茧自缚,画地为牢,近乎偏执地不愿走出。

始作俑者玄谷子已丧命,若他就轻易地就放下了,那师父们的死,岂非就这样无疾而终?

他不甘于此。

可在确认了姜如意心意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美好的余生分明就在眼前展开了画卷,他所期许的归宿,所恋慕的人都站在那头,敞开怀抱迎接他的到来。他不该就这样生生辜负,不该再沉溺于满是荆棘的过往,自虐般的自我惩罚。

芦苇荡一侧,似有六道熟悉的身影浮现,含笑送目。

明知是幻觉,但季十三也同样笑了起来。

——师父们,我已放下心结,你们也会为我高兴的,对吗?

贵铺真忙

贵铺真忙

作者:暗香盈袖类型:都市状态:已完结

一时贪财,姜如意收留了受伤的神秘男子季十三,并答应和他假扮夫妻,直到对方伤好为止。本想着就当给自己的脂粉铺招了个免费临时工,谁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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