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小神捕》 第12章 曼珠开（三） 免费试读
少年的身体松缓了下来，神情依旧是警惕：“你来做什么？”“我在路上捡到了这个，可是你丢的？”阿阮伸出手往上抬，食指上勾着一条泛旧的红绳，红绳下吊着块月牙形的象牙雕，随着抬起的动作，在空气中轻轻晃动。
少年的眼眸猛地一缩，他先是抓紧了自己的衣领中央，没有感觉到熟悉的硬物后，他的脸色就变了，随即朝阿阮冲了过来，从她手中躲过了吊坠捏在手中，指腹蹭过后，抬起头对上阿阮的和善的笑意，少年嘴角微动了下，神色复杂。
一眼能看尽的屋内，气氛陷入了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了疑惑的声音：“哥哥？谁来了？是大海哥他们吗？”
少年将注意力收回到妹妹身上，屋内的昏暗掩盖了他微微泛红的脸颊：“不是大海，她……”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阿阮接过了少年的话，说着便迈进了屋子，又从身后拿出了个布袋子放在了就近的桌子上，笑眯眯看着他们，“来给他送些东西。”
躺在那儿的小姑娘的朝阿阮看过来，眼眸朝上抬了抬，对了焦，语气里有些欣喜：“是哥哥的哪位朋友？”
细心的阿阮这才发现，这姑娘好像是凭声音判断她的位置，她似乎看不见自己：“新认识的。”
少年瞥了眼阿阮放下的布袋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送来了东西，没再像刚刚那样警惕，但也没理会她，只顾着将瓦罐内泡开了馒头的汤舀起来，放在碗内，给妹妹送去。
“哥哥，你怎么都不说话，那位姐姐住在附近吗？你何时认得的？”
少年抓住她的手，小心的放在碗的两侧，让她捧好后，抵着碗的下方抬了抬，看着她喝下第一口后才松开手：“你别说话。”
“我。”第二个字没来得及出口，连着的就是咳嗽声，少年迅速将碗接过放到一旁，替她抚背。
“哥哥我没事。”咳了一阵后小姑娘还冲他笑给与他宽慰，“那你告诉我，我就不说话了。”
“先把汤喝了，吃了药我再告诉你。”少年哄着，小口小口的喂着她喝汤，在小姑娘推向他时只象征性抿个边沿，视线偶尔还落向墙角搁着的一个药罐。
这一连串的动作到了阿阮眼中，心揪的更紧了。
而冥冥之中，她又感觉这样的画面看起来令她觉得有些熟悉，记忆里朦胧着的浓浓烟雾中，似也有这样的情境，一个年少的男孩子轻声细语哄人喝药。
“琇儿乖，喝了这口就好，娘做了糖枣儿，喝完我就去给你拿。”
“最后一口了？”
“最后一口。”
“那好吧。”
“你不是想学武，等你病好了哥哥偷偷教你。”
是甜的幸福感，却又充斥了不知名的酸涩，明明画面那么的美好，阿阮的眼眶却因而湿润，她眼前的画面回到了现实，瘦削的少年正在给那小姑娘喂药，狭小的屋内，特别的难闻。
阿阮始终没有作声。
半刻钟后，少年喂完了药后，轻声嘱咐了几句后，朝阿阮看过来：“我送你出去。”
阿阮看向寻着声朝他们看来的小姑娘，定了定后，视线扫过这不大的石屋，随后跟着少年出了石屋子。
阳光下，少年略显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情绪，他看了阿阮一会儿，声音很淡：“谢谢。”
隔着几步远，虽是衣衫破旧，但整个人看起来是干净的，这样的干净是有刻意收拾的成分，与那屋内的小姑娘一样，若是再养胖些，定然是个可爱的，再看屋内虽说是简陋，但无处不透着的整洁，这兄妹二人，与那些街上的乞丐又有些许的不同。
阿阮朝他走近了一步，少年下意识后退，抵触的十分明显：“还有，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小鬼，我好歹救了你。”
阿阮的速度还比他快一些，未等他反应，脑门上就遭了一记弹，少年抬起头，迎上她得逞的笑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没有半分恶意。
一时间，少年愣住了。
“天越来越冷，这石屋抵不住寒，县城衙门里设有收容所，你可以带你妹妹过去，领些御寒的衣物，腊八过后，每日还有粥食可领。”
阿阮的神情显得很真诚，就是真心实意的在告诉他该如何将日子过的更好一些，既没问他们兄妹二人是如何沦落至此，也没有问他妹妹的病情，阿阮的眼中有疼惜，没有怜悯。
少年一直没有说话，破袖下的双手，拳头紧握着。
“我走啦。”阿阮冲他笑着，转身朝来的路走去，头也没回，利索的很。
直到看不见人影，少年才回到屋中，他看着摆在桌上的布袋子，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伸手将布袋子打开，看到里面的米时怔了怔。
小姑娘见他一直不出声便喊他：“哥哥。”
少年将五指探在了米里，要说心中没有触动，那是假的，妁儿难以咽下那些馒头，即便是泡了水她都咽的疼，可他又不能让妁儿吃那些泔水桶里的残羹冷饭，唯有米汤。
他在码头做活赚来的钱，连买药都不够。
少年握了满手的米，在小姑娘喊来第二声哥哥时，他回了声：“我在这儿。”手继续往下探时，摸到了一个巴掌大的绣囊。
片刻，少年从屋内冲出来，可外边早就没了阿阮的身影。
……
走到张庙巷时快中午了，街上越渐热闹，空气里还飘着一股香火气味，再过去一些就是秋水县的地庙。
与哥哥约定的时辰已经到了，阿阮见茶楼门口没人，便想着去地庙外打听下，这儿平日里经过的人也多，说不定会有人知道死者的身份。
正要走过去，前边有人驾着牛车驼了不少货经过，阿阮顺着视线朝牛车看去，在斜对角的香烛铺门口，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你说的那户，我倒是有些印象，前几年总有一个病恹恹的嫂子带着两个孩子到庙里来祈福，但他们不姓江。”
“现在他们身在何处？”
“好几年没见到了，或许是搬走了，看那嫂子的身子骨，怕是挨不了几年，要还住在县里，那就是在西边儿。”香烛铺的掌柜仔细回忆了两个孩子的模样，“大的那个冷冰冰的，小的那个倒是可爱。”
顾少卿细算着他所说的这些：“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没再来庙里？”
“起码有三年了。”
“世子！”
掌柜话音刚落，顾少卿的身后就传来了叫喊声，转过身去，阿阮满脸笑靥，正朝他走来。
“原来您在这儿。”今早她和大哥出门时就没见着顾世子，比他们出门的还早。
掌柜的朝他们笑了笑后转身回了香烛铺，顾少卿低头看她：“你大哥呢？”
“兴许是打听到了什么才来迟的。”阿阮叹道，“今早一路问过来，没人知道死者身份，衙门里也真是奇怪，告示贴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撕了。”这要是放在榆林县，早就传开了。
“不奇怪。”顾少卿跟着她往庙门口走去，嘴角噙着些笑意，眼神却有些漠然，“二十年无功无过无本事。”打着一手糊涂牌，再混上几年就到年纪退休，可不就是想太太平平的。
阿阮忽然回头，小脸严肃：“他可是这儿的父母官，他都不为百姓做主的话，谁来替他们做主。”
居高临下，圆鼓鼓的小脸颊泄露着主人的情绪，她在气愤。
清澈的眼眸中，是她长期以来所坚持的信仰，干净而执着。
阳光铺撒，衬的她脸庞红彤彤的，风拂动，几缕耳侧的发丝轻轻飘动，时不时蹭过她的脸颊，顽皮的很。
顾少卿心念一动，脸上的笑意染进了眼底，冲淡了那漠然，他抬起手，朝阿阮的脸颊伸去。
这时阿阮的身后忽然出现了几个乞丐，看准了人后，在为首的指使下，几个小的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阿阮这儿砸过来。
“别动。”
阿阮愣了愣，顾少卿的手掌已经捂住了她的后脑勺，只听见有什么砸中了手背，人跟着一旋，余下的那些石子儿都落到了顾少卿的身上。
看到地上的石子儿，阿阮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朝那儿看去，一下认出了其中一个，不就是上午在长柏街上欺负人的乞丐。
“好哇，你还敢来这儿报复我！”阿阮气鼓鼓撩起衣袖，作势要冲过去打架，那乞丐溜的飞快，几个小的跟着一哄而散，混进了人群里。
阿阮也没有真去追他们，转身忙抓住顾少卿的手，翻过看手背，见只是被砸红了些后尤不放心，又反过来，直接将他的袖子往上翻。
顾少卿往回收了下，没能抵过她的力道，只能道：“没事。”
话音刚落，烦气袖子后阿阮就看到他手腕上的几道血痕，伤口是新的，中间还未结痂，显然是这两日新受的。
阿阮抬起头，虽是询问，语气却笃定的很：“这是昨天在梨花巷受的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