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小神捕》 第7章 东风起（一） 免费试读
案子审完后天色已暗，直到衙役将大门关上，围观在外的人群都未散去，众人议论纷纷，说的都是刚刚公堂上所发生的事，有人说李家顺的为人，还有人说起李家顺和王寿之间的仇怨，其中还有李家顺媳妇哭着求守在外面的衙役，想见自己丈夫的是说话声。过了三四日，县上讨论这起案子的热度依旧不减，晌午时分，阿阮到梨花巷找宋四娘，酒坊内的客人说起的也是这些。
宋四娘掀开酒坛盖子，从里面舀了一勺酒：“人送走了？”
“今早刚送走，我爹和何大哥押送犯人去许都。”阿阮低头碗里的酒，香味醇厚，酿的恰是时候。
“许都啊。”宋四娘将酒灌到壶中，“听说那谷捕头就是许都人氏。”
“听我爹说，谷捕头是在燕京的司府衙门里当差的。”
宋四娘笑了：“这么个人物怎么会到咱们这儿来当差，还有那世子，瞧着就是精贵的。”平日里榆林县内来个许都的大人物都能引起一阵轰动，这两位来的倒是低调。
“好像是在燕京得罪了人。”阿阮也是听衙门里的人说起来的，谷捕头性子耿直，在查案时与人起了纷争，遭人陷害被降职到榆林县来当差，而那顾世子，似乎就只是随他出来游玩的。
“他那样的人……”宋四娘端起一盘子灌满的酒壶，语气一顿，想到了什么，笑道，“不得罪人才怪。”
让阿阮在里边给她舀酒，宋四娘走了出去。
走到堂前时，靠墙的桌上两位客人正讨论着案子，大约是喝高了，看起来神情很是激动，声音尤其大：“窑子里的陈姐儿你知道吧，李家顺可是她的常客，不知道在她身上砸了多少银子。”
“啧，就那半老徐娘的姿色，要我说，新来的姐儿才好看，那小曲儿弹的。”
“说起好看，谁都比不过老板娘啊。”
正当宋四娘将酒端过去时，客人的目光扫到她身上，不掩神色。
都是街坊邻里，平日里宋四娘也没少受这些言语上的调戏，将盘子内的酒往桌上一放，笑眯眯喊了声拿算盘来，挨着桌子便给他算起了账：“六两四钱，是这回给结了，还是明日来结。”
“宋家丫头，你爹在时催的可没么急。”
话音落下，周遭欠着酒钱的客人开始起哄。
宋四娘也不恼，多给加了一壶酒：“小本生意，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喝西北风的，我就只能亲自上门去你家讨酒钱了。”
其中有人怂恿道：“也成，叫他媳妇把酒钱付了，明儿可见不着他。”
众人哄堂大笑。
谷青阳进来时，宋四娘正掩嘴笑着，从他这角度看过去，像是在揽客招酒一般，使得他本就严肃的神情，越发透露出生人勿进的气场来。
而随着他踏入酒坊，原本很热闹的气氛，从门口开始出现变化，朝内蔓延，最后整个酒坊都安静了下来。
察觉到异样，宋四娘转过身去，对上谷青阳的脸，脸上的笑意更甚，纤长的手撩过桌子到了谷青阳面前，扬着声调：“是谷捕头啊，来快请坐，阿勇，去后边儿拿一坛酒来。”
谷青阳站在那儿没动：“宋掌柜可否有空。”
宋四娘朝他走近了一步，微仰起头：“谷捕头这是公事还是私事呢？”
谷青阳想了下：“……私事。”
“忙呢，没空。”
孰想宋四娘听到私事二字，脸上的笑意骤然敛了下来，扭头给了他一个背影，朝里桌的客人走去，留下了送客的话：“酒坊客人多，就不多招待谷捕头了，您请便。”
而迈出去的第五步，她身后传来了谷青阳略带清冷的声音：“两坛香酿。”
宋四娘脚步顿了下，扭过身来，脸上早就恢复了那笑意，先是冲着等着的伙计喊了声快去拿酒，继而走到谷青阳坐着的那张桌子，等伙计取来了酒后，手腕往上轻轻一支，看着他声音细软：“我这云英未嫁的，谷捕头你可要把话说清楚啊。”
这般言语调戏，两个人皆是面不改色的，酒坊内特别的安静，都像是等着看戏呢，这燕京来的捕头大人会怎么应对宋四娘。
谷青阳握着酒杯，稳声问：“七年前通钱巷中有一户周姓人家，你可记得。”
这桌子恰好是临着门的，坊内安静坊外热闹，他的声音反倒是传不远，就只有宋四娘听清了，她脸上的笑意微顿了下，随即懒着神色道：“谷捕头你说的是谁？”
“周易。”
“谷捕头。”
谷青阳和阿阮的声音同时响起，宋四娘很快回过头去，对掀了帘子出来的阿阮道：“你来的正好，去厨房里替姐姐端些下酒小菜来招待谷捕头。”
阿阮点点头去了后院，收拾过情绪的宋四娘回头，给了谷青阳三个字：“不认识。”
“七年前宋掌柜一家也住在通钱巷，周家正对面。”
“谷捕头，你也说了是七年前，那会儿我还小，哪里记得这么多，再者，榆林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七年前我哪儿认得这么多人。”宋四娘垂眸看着自己的蔻甲，很快又抬起头来，“谷捕头是要找人？”
谷青阳看了她一会儿：“没错，找人。”
“这样啊，恐怕我帮不了你了。”在阿阮出来后，宋四娘顺着起身，从她手中接过了碟子后摆到桌上，客套道，“慢用。”
随即将阿阮拉到一旁：“时辰差不多，你该回衙门了，明日傍晚来我家，试试我娘给你做的衣裳。”
衙门内正中午能休息半个时辰，如今也差不多，与谷青阳打过招呼后，阿阮离开了酒坊，在她离开之后，宋四娘给谷青阳的脸色更淡了，站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盘，偶尔抬起头，桌子那边，谷青阳握着酒杯并没有动，像是在思索什么。
大约一刻钟后，宋四娘再抬起头时，那边桌旁已经没人了，只留下一粒碎银和两坛没动过的酒。
宋四娘慢慢合上账簿，想到这个燕京来的捕头所打听的事，心中涌起些猜测。
……
回到衙门后，阿阮便窝在了验尸房这儿，平日里闲来无事她就喜欢听齐叔说些过去的案子，今天她还从四娘那儿给齐叔带了坛好酒，两个人聊了一下午，说的是外县的一桩旧案。
“那时正值夏天，尸首埋了快一个月，已经烂的很严重了，身上又没有什么线索证明身份，就连死因都不好确定……”
阿阮听得聚精会神，还贴心的给齐叔将茶水倒满，空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笔在记写什么，中途发问：“也就是说，是被人按头搵死的。”
齐叔拿着烟杆子吸了口，笑眯眯点点头：“还有呢。”
阿阮想了会儿：“按头搵水，身后有伤，既已开始腐烂，其肉色也应该不同，与落水溺亡还是有些分别。”
正说着，门口那儿光线一暗，阿阮抬起头，谷捕头来了。
阿阮赶忙起身：“谷捕头。”
谷青阳点点头，对齐叔道：“齐叔，我找你有些事。”
阿阮很自觉的走到了外面，站在桂花树下看向屋内，靠窗边上，只露着齐叔侧脸，看起来脸色很严肃。
想着应该是商量什么重要的事，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阿阮便离开了小院，才走到回廊里，身后传来了谷捕头的声音，阿阮回头，不知何时出来的谷捕头，已经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阿阮显得特别乖巧：“谷捕头。”
谷青阳家中有不少兄弟姐妹，其中有一庶出的妹妹与阿阮一般年纪，所以看她时的神情缓和许多，走上回廊后问道：“你与你爹娘他们，是不是一直都住在梨花巷？”
“是啊。”阿阮答的很快。
“那你可认得一户姓周的人家，七年前住在通钱巷。”
阿阮想了下，摇头：“通钱巷那儿好些年前着了一场大火，烧毁了好几家的屋子，如今住在那儿的人不多了，您说姓周的，除了那一户之外，榆林县内还有好几户，七年前有没有住在通钱巷我就不清楚了。”
“为什么着火？”
“我娘说可能是夜半时油灯被风吹掉了的缘故，谷捕头，您可是要查什么，县里的人我都认识，我去给您打听。”阿阮张大着澄圆的眼眸望着他，就是一副热心肠的模样。
七年前她还小，现在可长大了，让她打听点事儿还不容易么，这榆林县上下就没有她不熟悉的地儿。
“不是什么大事，任捕快与何捕快去了许都，今夜你要留在衙门里。”
“好，那我先去找主簿大人。”阿阮朝后堂走去，转眼到了拐角。
谷青阳在原处站了会儿，身后传来顾少卿的声音。
“看来这些人有所隐瞒。”顾少卿从另一侧走出来，看着阿阮离去的方向，“陈大人说周家四口人皆葬身火海。”他打听了几天，只要是问起七年前周家的事，那些人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不愿多谈”的神情，有的甚至直接摇头说不认识，可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演技，大家的反应只表明这事另有隐情。
“火势连及周边数间宅子。”谷青阳念起案卷上的内容，“家中之物悉数烧毁，经查验，是烛火引起的大火。”
“你信么。”顾少卿看着他，当年周易忽然从燕京离开，回榆林县后没多久全家人就遭了难，这其中，又怎么会是烛火引起火灾这么简单的。
“明日去看看。”
